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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我環住李昭的腰,隨他往裡間走。
往前看去,胡馬懷裡橫抱著睡著的睦兒,他看見李昭進來了,忙迎了上去。
李昭沒理會他,氣恨地抓起瓷瓶,高舉過頭頂要砸,忽然望向炕上躺著的「我」,他沒敢砸,輕輕地將瓷瓶放回到桌上,衝到炕邊,俯身痴痴地看昏迷的那個我,心疼道:「你怎麼會嫁這種禽獸不如的畜生,妍妍啊,這些年你為什麼不早早來找我。」
他大拇指刮著「我」毫無血色的唇,悽苦道:「你最愛美了,每日家都要妝扮,快醒來好不好,你現在好醜啊。」
我站在他跟前,用袖子抽打了下他,罵:「我都這樣了,你還刻薄。」
「朕給妍妍妝扮,好不好?」
李昭瘋魔般咧唇一笑,起身朝梳妝檯奔去,他翻箱倒櫃地找胭脂,找到一盒嫣紅的膏子,剛要往回折,猛地頓足。
他低下頭,往腳踏的毯子望去,腳重重地踏了幾下,皺眉道:「怎麼,這兒竟還有個暗格?」
我心裡猛地一咯噔,當初我將風和先生給我寫的信、作的畫全都收在暗格里,還有那兩封遺書。
第145章 秋雨瀟瀟 晚安
當初我寫那兩封遺書, 正值廢后前後,一封是我聽了四姐和祁二爺的往事,有感而發寫下的, 另一封是目睹勤政殿的波雲詭譎, 過度憂慮親族該何去何從而寫。
我這個人呢,做什麼事都會在心裡掂幾個過兒, 寫下這樣字字是淚的信,其實也是在謀算李昭, 如果來日我有個三長兩短, 他看到信, 肯定會厚待我的兒子和親族。
可現在, 我心裡竟不太想讓他看見。
他的妍華差不多已經咽氣了,他雖說悲痛, 可還算沒有方寸大亂,能有條理地安排好朝政、查內宮及派人遠去象州調查,而我那兩封信, 不是我大言不慚,我真覺得會把他壓垮。
我站在梳妝檯跟前, 沖他大喊大叫, 讓他別動。
此時, 他將那盒胭脂攥在手裡, 狐疑地盯著壓在圓凳下的毯子瞧, 往後退了幾步, 半跪下, 一把將毯子掀開,底下是一整塊可以活動的地磚,中間有個小小凹槽, 上了鎖。
李昭面上的疑惑越來越濃,讓胡馬把睡著的睦兒放下,端盞燭台來。
雖已為「鬼魂」,可我仍感覺心砰砰直跳,緊張得雙手來回搓。
李昭這會兒將燭台放置在暗格旁,雙腿全全跪在地上,手指撥弄著金鎖,皺眉囑咐胡馬:「去到處找找,亦或是問一下雲雀,看妍妍將鑰匙收在哪兒了。」
剛說罷這話,他猛地抬頭,朝炕上死氣沉沉的我望去,重重地嘆了口氣,將毯子重新平鋪到暗格上,抓住胡馬的胳膊起身:
「罷了罷了,她既然私下弄出這樣一個暗格,想來裡面藏的東西不願讓旁人發現,那朕也不看了。」
聽見這話,我登時鬆了口氣。
這時,李昭佝僂著身子,抓住胡馬的胳膊,一步步朝炕那邊走去。
我緊隨在他身後,對他說:「快歇會兒,國事家事重重累疊,快把你的身子熬壞了,早早歇息,咱們就靜等著杜仲院判的妙手回春,看他能不能將老爺子救回來。」
此刻,李昭艱難地踩著腳凳坐到炕邊,他扭頭,看向只剩半口氣的那個「我」,愛憐地撫著我的黑髮和灰白的臉,隨之,他又望向睡著的睦兒,將睦兒口中含著的大拇指拉出來,把胳膊放到被子裡,隔著錦被,輕輕地拍著兒子。
我突感一陣心酸,坐在他身邊,含淚勸:「若實在睡不著,就去隔壁屋子瞧瞧暘暘和朏朏。」
我剛說完這番話,就瞧見胡馬跪在地上,他幫李昭將靴子脫掉,將李昭的腳放在腿上,輕揉慢捻,仰頭輕聲問:「陛下要不要看一眼六郎七郎?」
「朕不想見。」
李昭雙手捂住臉。
聽見他這樣說,我氣得隔空推了把他的肩,嗔道:「他們兄弟自出生後,你連抱都沒抱一下,如今單單把小木頭帶在跟前。當初我存了私心,想給睦兒生個弟妹,以便以後能幫扶照顧他,可你是君父,不許這麼偏心,更不能覺得我是因為生那兩個而喪命,就不待見他們,知道麼? 」
這時,李昭揮揮手,讓胡馬不用按腳了。
他上炕,拿起炕桌上那隻還溫熱的白瓷燉盅,仰頭強喝了數口,隨後,揉著心口,對胡馬皺眉道:「去將章奏抱過來,朕要批閱。」
「瞧見您能吃下東西,老奴心裡真是高興,您為了娘娘也得撐下去啊。」
胡馬收拾著燉盅等物,苦口婆心地勸:「夜深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娘娘這兒有老奴守著,保管一隻蒼蠅都不會靠近……」
「讓你拿,你現在就去拿,嘮嘮叨叨個沒完,嘴忒碎了!」
李昭壓著聲叱。
「是,奴這就去。」
胡馬擔憂地望了眼李昭,端著漆盤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胡馬抱了摞貼了小票的章奏和幾本春秋三傳進來了,將這些東西全都放在炕桌上後,他擰身又小跑出去,這回用大漆盤端了筆墨和一些細點吃食。
全都擺置好後,胡馬爬上炕,將炕椅放到桌旁,攙扶著李昭坐下,又在箱籠里拿了條披風,披在李昭身上。
隨後,胡馬跪在李昭背後,輕輕地幫他主子揉肩。
我飄到了炕上,盤腿坐到李昭身邊,兩條胳膊肘支在炕桌上,歪頭看他批閱章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