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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我疾步走上前去,站在炕邊看兩個孩子,他們倆不足月,看起來特別小,臉還沒我巴掌大,忽然,兩個孩子齊哭,我想安撫他們,奈何只要一靠近,他們哭得就越厲害。

    是因為我身上陰氣重麼?

    想到此,我連連後退,不敢再靠近,只能遠遠地看他們被乳娘和嬤嬤們安撫,漸漸地平靜下來。

    ……

    我一直往後退,再次穿牆而過,這回,我到了一間精緻乾淨的屋子。

    朝前看去,繡床上坐著一對男女,是胡馬和雲雀。

    胡馬滿面愁雲,他摟住雲雀連聲安慰,而雲雀這會兒痴呆得像只木雞,脖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她怔怔地盯著地上一條麻繩,忽然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哭得悽慘:

    「都是我害了娘娘啊,都是我!你讓我死去,為什麼要救下我,娘娘這三年待我如親妹妹般,給我買了宅子,給我教做生意,我卻……!我要去地下服侍她,她孤苦了一輩子,不能一個人走!」

    「你清醒點。」

    胡馬喝了聲,隨後嘆了口氣,將雲雀緊緊摟住,勸道:「我知道你是悔恨沒照顧好娘娘,可娘娘這不是還吊著口氣麼,萬一她醒了,聽見你上吊死了,又受刺激怎麼好?院判大人已經想法子施救杜老了,這時候你就別添亂,娘娘日後還要你伺候呢。」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幾下叩門聲,緊接著,蔡居公公溫和的聲音響起:「干爺,陛下醒了,讓您進去伺候呢。奴瞧著陛下許久水米未進,方才去小廚房準備了些鮑魚粥,勞煩您待會兒給陛下端上去。」

    「知道了。」

    胡馬應了聲,鬆開雲雀起身,他迅速整了下衣裳,擔憂地看了眼趴在床上哭泣的雲雀,大步走了出去。

    我飄到繡床那邊,手指輕輕地觸著雲雀脖子上那道勒出血的傷痕,哽咽道:「好好活著啊,傻丫頭,別再做這樣的事了,不然姐不會原諒你,知道麼?」

    我嘆了口氣,手捂著發疼的心口,朝外疾步走去,穿過淒涼的秋雨,我再次回到上房的內間。

    此時,內間已經拾掇了番,多添了十幾盞燈。

    李昭抱著睦兒盤腿坐在內間的炕上,他旁邊就是我死氣沉沉的肉身,這男人額頭紅腫了一塊,他並未換衣,還穿著那身玄色龍袍,歪著頭,一眼不錯地看著我,忽然問:「妍妍,你不會丟下我的,對吧。」

    他悽然一笑,兩行濁淚潸然而下:「從前我嘲笑朱九齡,嫌棄他私德敗壞,是個爛透了的人。可如今,我卻對他那離經叛道有些感同身受,他的小姑娘離他而去,他性情大變,變得濫情薄性,那以後我會不會也變成他這樣?你是不是真這麼恨我,狠心把我孤零零拋下?你知道麼,方才我忽然感覺身上一陣陣地發冷……」

    說到這兒,他將睦兒抱起,輕推了下睦兒的小屁股,柔聲道:「去,把你娘叫醒。」

    睦兒聞言,跌跌撞撞地走到我肉身的頭跟前,一屁股坐下,小手推我的胳膊,甜甜地笑:「娘親,快起來。」

    見「我」沒什麼反應,睦兒茫然地扭頭看向他爹爹,這小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兩隻小胖手擋在面前,忽然鬆開:「喵嗚~喵嗚~」

    我破涕一笑,這小子還當我不高興,在跟我玩躲貓貓逗我呢。

    見娘親依舊沉睡著,小木頭索性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他側身躺在「我」跟前,小手摟住我,乖巧地眨著眼:「娘親困啦,小木頭和娘親一起睡覺覺。」

    看到兒子這般懂事,我再次淚流滿面,抬眼瞧去,李昭雙手捂住臉,身子劇烈顫動,出聲痛哭。

    我坐到炕邊,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哭什麼,我最煩男人哭了。」

    正在此時,我瞧見胡馬掀帘子進來了,他端著漆盤,小跑到炕這邊,把漆盤等物放在炕桌上,打開燉盅,往瓷碗裡倒了些熱氣騰騰的鮑魚粥,用小勺快速攪動,半條腿跪行上去,給李昭遞去,柔聲安慰:「陛下要保重身子哪,娘娘如今全靠您在背後撐著呢,您可不能倒下,好歹吃兩口吧。」

    李昭用手背抹了把臉,看了眼「我」,從胡馬手中接過粥,剛吃了口,俊臉忽然變得極難看,居然全給吐了,他無力地趴在炕上,苦笑:「朕如今總算知道什麼叫難以下咽了。」

    李昭推開過來攙扶他的胡馬,復又盤腿坐到「我」跟前,他將粥碗放在炕桌上,從玉盤中拈了塊菊花糕,掰了指甲蓋那麼大點,湊到「我」身前,將糕點往「我」嘴裡擩,柔聲哄:「那會兒你說餓了,可卻沒有吃,現在能不能賣風和先生一個面子,張嘴吃一口?」

    他話音剛落,內間門口忽然傳來蔡居恭順的聲音:「啟稟陛下,袁首輔、梅尚書還有羽林衛總指揮使沈無汪大人已經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

    李昭疲累地長出了口氣,他將糕餅放回玉盤中,扶著胡馬的胳膊下炕,誰知沒站穩,腳底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他閉眼深呼吸了口氣,定了定神,讓胡馬幫他整理了下儀容,他大手摸了摸睦兒的小腦袋,低聲囑咐:「娘親累了,小木頭要乖乖的,別鬧騰,知道麼?」

    「好。」

    睦兒說罷這話,立馬緊閉起眼,佯裝睡著。

    李昭笑了笑,大步往外間走。

    我緊隨在他身後,亦出去,這會兒外間侍立了四位太醫,臨時支起張紅木長桌,桌上滿滿當當擺了幾十封待批的章奏,在門外站了三個器宇軒昂的男人,正是袁文清、梅濂還有沈無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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