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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誰知第三日晚上,張達亨把他送回孫府了,那些腌臢人,把這傻小子打了個半死,捆了扔到柴房,關了三天。那張達亨趾高氣昂地讓我和老孫以後好好約束家人,下次若牧言再敢尋晦氣,可就不是一頓打能了事的。
老孫那時和張家還算交好,再加上東宮大婚,他沒敢去理論,反勸我務必要忍耐,別把事鬧大了。
後面張達齊拿著厚禮和傷藥過來探病,誠意誠意替他兄弟致歉,說自己也是剛知道弟弟做下這糊塗事。可我就想,張達亨打人鎖人他能一點兒不知道?他難道不清楚牧言究竟為什麼去鬧事?這般縱容自己兄弟,可見也是個虛偽狠心的。」
四姐一屁股坐到我跟前,用手在面前扇涼,那張秀美的臉上寫滿了著急,眼角的細紋仿佛更深了,氣得手猛地拍了下腿面,自責不已:
「我怎麼就沒拉住他呢。這時候牧言去尋仇,萬一被那起混帳東西瞧見了,說他仗勢欺人可怎麼好?連累你的名聲怎麼辦?」
「別急別急。」
我攬住四姐,柔聲道:「我讓侍衛快馬加鞭過去攔人,咱們這邊也快些去,不會出大事的。沒事兒的,而今我正得盛寵,那些個有心人若是想以此攻訐我,也得仔細掂量著些。」
四姐忙點頭,情緒已經穩了些,皺眉道:「那會兒我已經打發禮哥兒回家,去把他父親也叫來。老孫到底是場面上的人,經歷的事多,倒也能在前面同那些污糟人斡旋番。」
……
馬車急奔在長安的街上,沿路的人聲鼎沸漸行漸遠。
我難免有些緊張,心咚咚直跳,饒是如此炎炎夏夜,居然感覺有些冷,於是緊緊地貼在四姐身上,試圖貪一陣溫暖。
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不多時,只聽外頭傳來陣急匆匆腳步聲,似乎是個男人。
車簾被秦嬤嬤從外頭挑開,她屈膝給我行了一禮,斜眼朝後望了眼,低聲道:「娘娘,前頭就是張府了,侍衛們已經追了過去,可八爺不許人靠近!孫大人也趕來了,正站在馬車跟前。」
「知道了。」
我用小香扇略掀開車簾,果然發現孫御史此時正端錚錚地立在一旁。
他換了燕居常服,頭上戴著方巾,不知是不是趕路急,這會兒也是滿頭熱汗,給我見了一禮後,低聲道:「娘娘莫急,待會兒臣過去把牧言拉回來,他還是很聽臣的話。」
說到這兒,孫御史扭頭,朝巷子黑暗處瞅了眼,輕咳了聲:「方才臣過來時,瞧見梅尚書竟也來到此處,他在張府附近站了會兒就走了。哪知走的時候,不防頭與個來弔唁的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沒認出梅大人,罵了句好狗不擋道,梅尚書笑吟吟地致歉,隨手給了那人一錠銀子作賠罪,等那人走遠後,梅尚書暗中支使隨從跟蹤那人去了,估摸著少不了一頓好打。」
聽見四姐夫這番話,對於梅濂偷偷摸到這兒觀望,我居然一點也不意外,當年趙元光案後,他不也三番五次尋到教坊司找燕嬌麼。
我扶著後腰,吃力地往前挪動,坐到車口,將帘子輕掀開往外看。
張家曾是三朝重臣,府邸自然華貴豪奢,只是昔年那般門庭若市,而今寂寂寥寥,難免讓人唏噓不已。
屋檐下的燈籠已經裹上了白布,偶爾有幾個素日裡有交情的官員、同僚過來弔唁,府中隱隱傳出和尚念經聲,離得老遠,都能聞見股燒紙錢的味道。
張府門口站著兩個披麻戴孝的年輕男子,瞧著二十來歲,貌相同張達齊有些相像,眼睛哭得腫成了核桃,雖未發火,可卻虎視眈眈地怒瞪著立在台階下的八弟。
八弟這會兒怔怔地站定,仰頭死盯著張府的匾額看。
也就在此時,我瞧見四姐夫疾步走到八弟跟前,低聲央告勸了好一會兒,甚至還拉扯八弟的胳膊,誰料被八弟一把甩開。
「八爺這是什麼意思?」
張家公子上前一步,恨地甩了下袖子,一行清淚落了下來,咬牙顫聲恨道:「您這是專程來看我家的笑話?陛下只是將我父貶官,可並未落罪,甚至還讓大內的人來家中幫忙給祖父辦喪事。怎麼,八爺莫不是連哭都不讓我們哭?縱使您的姐姐是元妃娘娘,可也不能有逼人子孫背棄祖宗的道理!」
八弟淡漠地瞥了眼那張家公子,沒言語,往台階上行了一步。
「站住!」
張家公子怒喝了聲,揮手,讓家僕們過來。
「你到底想怎樣,還敢私闖官邸?」
說到這兒,這張家公子抱拳,沖府門口立著的弔唁官員和親友們哽咽道:「各位大人們也瞧見了,此人仗著家中勢力攪和祖父安寧,欺辱我父子,小子定當一紙訴狀遞到官家那兒,求官家評評這個理!」
「公子嚴重了!」
四姐夫的臉上顯然已經有了怒,亦上前一步,像護孩子似的將痴呆的八弟護在身後,皺眉冷聲道:「內弟來此只是弔唁已故長者,並未刻意尋釁,他一個字都沒說,公子倒迎頭潑來盆髒水,張家子孫好家教、好口才,本官今兒算是開眼了。」
言及此,孫御史擠眉弄眼地給八弟暗示,沉聲道:「行了,咱也算把禮數盡到了,回去吧,別讓你四姐擔心。」
聽見四姐二字,八弟身子猛地一震,木然地扭頭,痴愣愣地盯著孫御史的臉,茫然地說出兩個字:「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