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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羽林衛手執繡春刀,嚴防死守,何太妃和肅王各自坐了軟轎,被侍衛抬著離開,很快就消失在雨簾中。
此時,素卿從勤政殿裡走出來了。
她仍高昂著下巴,整了下衣襟,冷眼掃了圈那些高官。
忽然,我瞧見另一邊偏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從裡頭走出個十三上下的清秀少年,穿著素色錦袍,面色甚是蒼白,瘦得一陣風能吹倒似的,居然是李璋!他不是去佛寺「懺悔祈福」去了麼?怎會在此?他難不成將全部的事都看在眼裡?
我不禁頭皮發緊,口舌乾燥,心也快速咚咚跳了起來。
李璋那張神似他父親的小臉扭曲得厲害,手捂住口猛咳了通,衝到他母親面前,胳膊抬起,指向殿裡,厲聲質問:「都是真的?啊?你真的做出那種骯髒事?」
素卿顯然有些慌亂了,但仍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鄙夷一笑:「怎麼,你也要指責你娘?這麼多年娘過什麼日子,你難道不清楚?我有什麼錯!你這不孝子,居然嫌惡你親娘!」
雖說口裡叱責兒子,可素卿還是抬手,想要幫她兒子整一下衣裳,誰知手卻被李璋厭惡地打開。
「你別碰我!」
李璋如同只炸毛的小虎,用力推開素卿。
他雙目猩紅,瞪著他母親,眼淚如洪水般涌了出來。
忽然,這孩子開始大口喘息,暈得站不穩,連退了數步,饒是如此,還不許他母親碰他,他的呼吸開始短促,手像抽筋那樣蜷成雞爪,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璋兒!」
素卿尖叫一聲,忙跪下抱住兒子。
她慌了,手一直摩挲李璋的胸口,抓住兒子痙攣住的手,輕輕往開揉、往開掰,同時還用力掐兒子的虎口,急得直哭,哀求:「對不住,是娘錯了,娘不該激你,好兒子別生氣,是娘惹璋兒生氣了,全都是娘的錯。」
此時,撫鸞司的黃梅徑直上前,從後面抓住素卿,生生將素卿從李璋身上拉走。
「別,再等等。」
素卿雙手合十,悽厲地哀求:「求求你了,我兒他不舒服啊。」
「帶走!」
黃梅冷著臉,直接將素卿扔給兩個女衛軍。
素卿拼命掙扎,但無法掙脫,她被人拖入雨中,渾身瞬間被淋濕,可饒是如此,頭依舊極力往後扭,看她兒子:「璋兒,你別這樣啊,全都是娘的錯。你以後遇事不能這麼急啊,好不好孩子,娘求求你了……」
我沒再看下去。
作為妍華、如意,我是深恨這賤婦的,可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我有點同情她。
母親素來無堅不摧,一身的刺,可惟遇到子女事,她甘願低頭認錯,把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
我閉眼深呼吸了口氣,手覆上大肚子,轉身朝小門那邊走去。
還像方才那樣,我沒讓蔡居和雲雀等人上前來,踮起腳尖往裡看。
這會兒,勤政殿真是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六部閣臣端坐在篾席圈椅上,各懷心事;
張達齊失魂落魄地跪在他父親身側,鬢髮早已被冷汗浸濕;
而李昭呢?
他歪在椅子裡,沉默不語,死盯著張達齊瞧,忽然胳膊伸向案桌,指頭將那方詔書勾起來,笑著問了句:
「愛卿,你說這封密詔到底是真是假?是先帝親筆之書,還是有人刻意偽造?」
「這……」
張達齊身子猛地一震,頭越發低沉:「或許真,又……或許假。」
「是麼。」
李昭笑容斂去,俊臉逐漸變冷,將那方詔書一點點揉成團,忽然用力拋到張達齊面前,沒發火,莞爾淺笑:「你先把老首輔屍體帶下去。」
說到這兒,李昭扭頭看向胡馬,抬手動了下指頭,淡漠道:「去把孫儲心叫進來。」
聽見這話,我又緊張了起來,若沒猜錯,接下來應該開始廷議,決定該如何處置張家案。
沒一會兒,張達齊橫抱著他父親離殿,而我四姐夫孫御史躬身小跑著進來。
大門吱呀呀地被關上,將外頭的風雨阻隔。
胡馬支使著小太監,給各位高官敬上熱茶、端上糕點,將地上的鮮血擦乾淨,又往金爐里倒入龍涎香粉。
灰白的煙登時從鏤空爐中飄了出來,逼退血腥,給朱紅蟠龍柱裹上香氣。
李昭端起香茶,喝了口,他沉吟了片刻,道:「都議一議罷,該怎麼處置張達齊。」
眾人一怔。
梅濂放下茶盞,率先道:「啟稟陛下,臣依舊認為,廢后張氏設計不了如此周密的局,此事背後定有張達齊父子手筆,臣提議,立即以巫蠱罪將此事立案,刑部和羽林衛並查。」
四姐夫孫儲心沉聲道:「臣附議。」
此時,戶部尚書姚瑞將吃進口裡的玫瑰乳酥放下,手抹了把嘴,忙道:「不可不可,巫蠱案缺少重要罪證,梁元已死,廢后拒不承認此事和張達齊有關。張家乃三朝大族,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中下層許多官員皆是其門生故吏,而他家豪族皇親中亦有聲望,若是貿然興詔獄,陛下免不了被人非議陷害臣子。梅大人,之前趙元光案不就是這樣?語焉不詳,致使陛下英明被蒙了微塵。」
「好端端你扯我作甚。」
梅濂甩了甩袖子,白了眼姚瑞:「現在說的是張達齊,廢后可是親口承認十餘年前有恩於梁元,那就說明梁元和張家有扯不清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