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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父親!」

    張達齊撲到老首輔身上,哭號著猛搖他父親,張家那小姑娘韻微更是哭得梨花帶雨,跪在張致庸身側,連聲喚爺爺。

    而張素卿瞧見她父親自盡,顯然愣了下,隨之原地轉了幾圈,手指向張致庸,彎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形如瘋子:「哈哈哈哈,老東西終於死了,我解脫了,哈哈哈哈。」

    我只感覺有些站不穩,抬手一摸,額上居然滲出這麼多冷汗。

    好厲害的手段!張家死再多的人都沒關係,只要張達齊這個最要緊的人還活著,那麼就有來日可期!

    我心疼地看向李昭。

    他這會兒雙目猩紅,癱坐在龍椅上,身子竟在顫抖,不知是氣還是恨,最終沒忍住,用力地砸了下案桌。

    底下的梅濂身子猛地一震,立馬彎腰,急切地上表:「啟稟陛下,廢后穢亂後宮,張家父子又涉嫌謀害聖躬安康,如今竟以想死來矯飾過去,臣提議,立即將大理寺卿張達齊扣押至詔獄,」

    「爺爺都被你逼死了,你還想怎樣!」

    張韻微恨得從腕上擼掉玉鐲,砸向梅濂:「你還想嚴刑逼供我爹爹嗎?你非得把我家的人殺光才高興嗎?」

    好一句指桑罵槐。

    我忙看向李昭。

    李昭此時眼裡已然浮起抹懾人殺氣。

    就在此時,我瞧見張達齊猛地打了女兒一耳光,喝道:「朝堂之上,豈容你這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多嘴,陛下寬仁,不與你計較,你越發放肆了!」

    說到這兒,張達齊將父親的屍體放平,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殘淚,整好官服,往前跪行了幾步,恭恭敬敬地將官帽摘下,輕輕地平放在地上,隨後,他雙首伏地,顫聲道:

    「微臣有罪,不能約束好弟妹妻房,因懼怕那秦氏兄弟會辱及天家,又犯下了殺人的罪過,微臣不敢忝居高位,求陛下降罪,賜臣一死。」

    瞧見此,我不禁拊掌搖頭。

    這男人瞧著溫吞,真的是個厲害人物啊。

    我瞧見那位張家小姑娘韻微急速地爬到自己父親身邊,哭喊著:爹爹不要死,別丟下微兒……

    忽然,這小姑娘手伸進衣襟里,動作太大,竟將衣裳扯開些許,露出半截藕色肚兜。

    她從懷裡掏出方玄色錦緞,手忙腳亂地打開,高舉過頭頂,嘶聲力竭地哭道:「三十餘年前我父隨先帝行獵,為先帝擋下毒蛇致命一擊,當時先帝屢屢探望我父,撫摸著我父胳膊,說:『此兒勇武,凡吾李氏子孫必厚待之』,當年並隨手扯下龍袍一塊,將此話親筆書寫上去,蓋上玉璽,賜予我父。」

    說到這兒,張韻微抬頭,定定看向上首坐著的何太妃、上了年紀的戶部尚書姚瑞,兵部和工部尚書,並且扭頭,望向肅王:「三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難道朝中竟無一人記得先帝的金口玉言?」

    第134章 廷議  爭執不休

    外頭一聲炸雷響起, 將我嚇了一大跳。

    我猛地記起之前杜老幫我診脈時,我曾問過他,曉不曉得張達齊是個怎樣的人?杜老給我說了件三十來年前的往事, 就是先帝行獵時被毒蛇噬咬, 而年近十二的張達齊毅然決然地用胳膊擋下這致命一擊。

    杜老說,當時先帝對這個張家庶長子讚賞有加, 可我沒想到,先帝居然還給張達齊留了封保命詔書。

    我忙踮起腳尖, 朝勤政殿內看去。

    殿中諸人的表情皆不同, 六部尚書沉默斂聲, 伸直了脖子朝韻微捧過頭頂的那方玄色錦緞望去;

    張達齊「瑟瑟縮縮」地伏地小聲痛哭;

    梅濂徑直走上前去, 兩指指向那封密詔,俊臉漲得通紅, 急道:「假的,一定是偽造的詔書!」

    肅王立在張致庸屍體跟前,那雙銅鈴般的虎眸也是充滿了疑惑, 似在努力回想什麼;

    而李昭則和何太妃迅速交流了下眼神。

    他這會兒已然沒了方才那般氣定神閒,剜了眼跪在地上的韻微, 隨後, 接過胡馬拾回來的那隻翠玉扳指, 緊緊攥在手心, 雙眼微眯, 緊盯住張達齊不放。

    又一聲炸雷響起, 外面狂風大起。

    我捂住心口往裡看。

    此時, 何太妃正襟危坐起來,沒有慌,端起茶抿了口, 看向張韻微,豐白的手揮了揮帕子,淡淡笑道:「因著陛下仁厚,才許你伺候著老首輔進殿,小丫頭,勤政殿可不是隨意妄言的地方,退下罷。」

    聽見何太妃這輕描淡寫的趕人話,韻微瞬間就急了,跪直了身子,左右環視殿裡的諸臣,重複方才的話:「先帝當年撫著我父的胳膊,直說『此兒勇武,凡吾李氏子孫必厚待之』,並且親賜下詔書,怎麼,才過去區區三十年……」

    「咳咳!」

    何太妃重重咳了兩聲,打斷韻微的話。

    她已然沒了之前那樣的慈眉善目,本就略吊的眼角更低垂了,對李昭溫和道:「三十年前老身有幸侍奉先帝行獵,倒是聽說過這樁事,可卻不知先帝竟賜下詔書。」

    說到這兒,何太妃望向韻微,笑著問:「丫頭,偽造詔書可是滅門重罪,你想好了再回話。」

    韻微嬌小的身子顫得厲害,小臉煞白,咬牙道:「臣女不敢撒謊,這的確是先帝親筆所書。」

    「是麼。」

    何太妃給跟前立著的胡馬使了個眼色,命胡馬將那封詔書呈上來,她摩挲著那方玄色錦緞,稍稍放遠了些看,笑道:「這筆跡像是先帝的,只是回鋒力道不足,失了氣勢,玉璽印也真切……緞子嘛,的確是從龍袍上撕下來的,似乎是蜀錦哪,可哀家記得當年蜀中大旱,未曾供上蜀錦,先帝吩咐后妃諸臣當節儉用度,自己帶頭穿素錦,怎麼會賜小張大人蜀錦詔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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