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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瞧見我進來了,四姐夫忙放下碗筷,起身給我行禮。
「快免禮。」
我虛扶了一把,笑著走進去,坐到上座。
「孫大人坐罷,咱們邊吃邊說。」
「是。」
四姐夫重新入座,緊著喝了幾口粳米粥,皺眉問:「娘娘身子可好?」
「都好都好,就是昨晚上孩子鬧騰,肚子有些疼,不打緊。」
我笑著寒暄了幾句,問道:「方才杜老已經給我請過脈了,倒是說了幾句昨夜儲秀宮的事,陛下如今怎樣?身子不打緊吧。」
「咳咳。」
孫御史輕咳了兩聲,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會意,忙讓不相干的人出去。
我讓雲雀給我端來碗燕窩羹,喝了兩勺,輕聲問:「都是真的?」
「嗯。」
孫御史眉頭緊蹙,點點頭。
此時,雨水從他黑髮中流出,沿著額頭一路往下滑,他從袖中掏出方帕子,擦了下,皺眉道:「寶小主如今命懸一線,陛下太過擔憂,舊疾復發,已然昏了過去。昨夜召集三品以上的大臣進宮侍疾,順便交代了下近日的朝政。昨夜之事畢竟涉及皇后,陛下略問了句諸臣,該如何處置。」
「怎麼處置?」
我緊著問了句。
若按照往年,我想大抵就以皇后不知情,而寶婕妤恃寵而驕犯上,略申斥幾句就過了。
這次,怕是不同了。
孫御史眸中閃過抹精光,抱拳沖宮廷的方向見了一禮,沉聲道:「臣孫儲心冒死進言,中宮無德,應廢。」
我身子一震,果然!
李昭昨兒晚上命四姐夫先來我這兒問話,果然別有深意,是讓四姐夫在眾臣跟前開口。
「然後呢?」
我手緊緊抓住扶手,接著問。
孫御史勾唇淺笑,皺眉道:「刑部尚書梅濂在臣之後進言,七年前二皇子李煒溺亡、前年四皇子李冕胎死腹中,而至今日寶婕妤二度落胎,宮中屢屢發生皇子夭折慘案,次次與中宮脫不了干係,應當諸案並立,重新查證。」
我怔住,一口一口地喝燕窩粥。
當初睦兒周歲那天,我和李昭逗弄兒子時,也曾感慨過,對他說:睦兒的事是誰做的,大家心知肚明。可你估摸著會因為璋兒的顏面,暫不計較,會將此事按下吧。
猶記得李昭當時颳了下我的鼻子,笑道:是會顧及幾分璋兒,但你說朕會將事按下,那倒不見得,該收拾的,朕還會收拾。
……
他已經開始收拾了麼?
我將玉碗放下,用帕子擦了下唇,朝宮裡的方向白了眼,嗔道:「他也不跟我說一兩句,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一點徵兆都沒有,弄得人緊張兮兮的。既如此,我昨兒就不去叩拜了,還害得我給她磕了個頭……」
「哈哈。」
孫御史輕笑了兩聲,眉一挑:「娘娘以為這是陛下臨時起意的?」
「難道不是?」
我撇撇嘴。
其實我心裡大概有了線索,只是太零散,加上孕中腦子有時候實在跟不上,需要有人幫我捋一下。
孫御史搖頭一笑,溫和道:「那些話本子上,常說古時帝王將相處置人,找著個由頭,當即就發難,真真是沒見過政局的說書先生之言。殊不知,要做成一件事,須得多年部署,朝中後宮,缺一不可。」
說到這兒,孫御史眼裡滿是欽佩,喃喃自語:「這也是臣敬佩之處,陛下當真天縱英才,深不可測啊。」
「怎麼說?」
我忙問,不禁莞爾。
聽見四姐夫誇讚李昭,我竟覺得比誇我自己還感到高興。
孫御史示意雲雀將花廳的門關上。
他從籠屜中拿出枚小肉包,放在最左邊,皺眉道:「鳳翔二十二年,也就是三王之亂那年,陛下當時還是太子,用張達亨和李冕敲山震虎,以作警示,但……呵呵。」
說到這兒,孫御史在盤中拈出塊綠豆糕,放在小包子旁邊,沉聲道:「同年十月,陛下提拔路福通為羽林右衛指揮使,並作出與榮國公聯姻決策,但當時,張後家中亦想將貴女嫁給謝子風。年底,陛下提拔的左良傅、袁世清屢戰屢勝,江州刺史袁文清大人死守關中最後一道防線,外圍可謂固若金湯,而陛下重視賢臣良將,不拘一格選拔賢才,在軍中甚有威望。」
我點點頭,示意雲雀去給四姐夫倒杯茶來。
此時,四姐夫從碗中夾出只小燒餅,放在綠豆糕旁邊,眼中讚賞敬仰之色愈發濃了,笑道:「開平元年初,三王之亂平,陛下登基,當即做出恢復凋敝山河、勸農歸田、減免賦役等決議,贏得朝野內外讚賞。開平元年五月,寶婕妤產子喪夫,為月瑟公主刁難,更為張後折辱,入庵為尼。十一月,寶婕妤小產入宮,備受寵愛,十二月睦兒毒發,陛下寬厚,只是處死了罪妃一人,更言明,新朝初立,不興大獄,加開恩科,不拘一格選取賢才,咱們鯤兒才有機會日後參加科考。」
孫御史再次向宮中的方向抱拳見禮,他用筷子從碟中夾出辣蘿蔔,放在糕點跟前,侃侃而談:「開平二年三至六月,陛下先後在御史台底下設置十二道監察御史,專門監察六部,又在羽林衛設置全由女衛軍組成的撫鸞司。
十二道監察御史重查六部舊案,牽出張達亨貪墨事,更查出張首輔門生故吏--戶部尚書莫非焉縱容兗州刺史貪下兩稅,此後,莫非焉被外放到地方,而尚書一職,由三王之亂中主戰功臣姚瑞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