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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隨後,給皇后娘娘瞧病的徐太醫立馬給寶小主診脈,說寶小主並未有喜。

    皇后娘娘當即著人,將寶婕妤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頓板子,逐出了坤寧宮,誰知就在當夜,儲秀宮的寶小主見了紅,立馬著人去勤政殿請了陛下。」

    聽到這兒,我大抵也能猜出幾分了。

    寶婕妤定是在李昭跟前哭訴,說自己百般告訴皇后有了身孕,誰知皇后還是打了她,害她滑胎小產。

    我身子不禁湊過去幾分,眉頭蹙起,輕聲問:「那位……真有孕了?那位徐太醫不是診過脈,說沒有麼。」

    杜老笑笑,將最後一口糕點吃完,用帕子反覆擦自己的手,斜眼朝我看來,暗示:「太醫院的這些後輩小子們,醫術不精,診錯脈也是有的。這不,陛下連夜宣了老臣入宮,給婕妤小主扎了針,服了藥,後頭又叫數位太醫輪番會診,寶婕妤的的確確有懷孕的跡象,可惜啊,寶小主昨日遭了刑罰,下了大紅,元氣大傷,怕是這輩子都懷不上了。」

    我心裡一咯噔。

    坤寧宮那位徐太醫診斷的,未必是假。只是杜老手段了得,用扎針吃藥改一下脈象,做出有孕痕跡,也是有可能的。

    我忙問:「那現在呢?陛下怎樣?皇后又怎樣?」

    「陛下氣急攻心,當即暈了過去,老臣的長子杜仲隨侍在側。」

    杜老雙手捅進袖筒里,眼睛盯著地毯上的牡丹花樣,幽幽道:「陛下如今舊疾發作,頭痛不已,理不了朝事,連夜將三品以上大臣宣到勤政殿。陛下倒是暫未對皇后娘娘有所處置,只是重重地呵斥了幾句,並讓撫鸞司的女衛軍暫將坤寧宮圍了起來。」

    此時,天空響起聲悶雷,將我嚇了一跳。

    我抓住椅子扶手,慢慢地站起來,在花廳來回踱步。

    其實我心裡仿佛有了結果,但模模糊糊的,暫時還連接不起來。此事在明面上瞧著,好像只是誤傷嬪妃小產,但……李昭不久前設置了撫鸞司,貴妃將愛母心切的蘿茵公主弄到了挽月觀「禁足」,連夜宣重臣入宮,還讓四姐夫過來問我話……

    看著都是有節奏、有計劃地來,寶婕妤小產,怕只是個引子吧。

    驀地,我想起昨夜回家時,在集市遇到了張達齊夫婦。

    林氏看上去愁雲滿面,張達齊倒是穩健如常。

    我轉身,看向飲茶的杜老,笑著問:「您老這輩子都在宮裡伺候,想必看見聽見的人和事都特多,嗯……您可知大理寺卿張達齊是怎樣的人?昨晚上我在街面上偶然碰見了,瞧著倒溫文爾雅得很。」

    杜老沉吟了片刻,喝了口茶,嘆道:「是個人傑哪,他為官的聲譽想來娘娘也多有耳聞。依稀記得三十年前,先帝在國子監挑選了些國之貴游公子,隨聖駕行獵、賦詩,小張大人原是庶子之身,本無資格伴駕,但陛下也是聽聞小張大人是出了名的神童,素有詩才,且在大夫人膝下教養了多年,言談舉止同大家嫡子差不了多少,便格外開恩,也讓他隨行。」

    杜老眸中依稀有淚花,抱拳朝東邊方向行了個禮,嘆道:「先帝當年正當壯年哪,雄姿英發,豪氣沖天,真真讓人神往。曲水流觴宴上,先帝笑著讓眾人行酒令,小張大人語出驚人,拔得頭籌,得先帝恩賞,讓他在側侍奉。而後來圍獵時,草叢中忽然竄出條毒蛇,直朝先帝面門飛去,小張大人瞧見後,什麼都沒想,直接用胳膊去抵擋,當時就被毒蛇咬得昏迷不醒。幸而老臣隨侍在旁,多加施救,保得小張大人一命。

    事後,先帝頻頻去小張大人帳中探望,命老臣等一眾太醫務必悉心照料,甚至還摸著小張大人的胳膊,直言「此子忠勇,凡吾李氏子孫必厚待之」,也正是因為他救駕有功,後才能高攀上侯府嫡女的親事,此後有了岳家提攜,再加之他人品貴重,行事小心謹慎,待人也寬厚和善,一步步坐到了大理寺正堂之位。」

    聽了杜老這番往事重談,我也不禁悵然。

    三十年前,張達齊也不過鯤兒這般年紀,救駕之事,究竟人為還是巧合,已經不能考據了,我雖深恨此人,但也不得不嘆的確是個厲害的。

    正在此時,我聽見外頭傳來陣腳步聲。

    朝前瞧去,府里的掌事嬤嬤收了傘,恭敬地立在門口,屈膝給我見了禮,沉聲道:「娘娘,御史台孫大人來了,瞧他還穿著官服,老奴略問了句,大人說他出宮後直奔娘娘這兒,您現在要見麼?」

    「見!」

    我皺眉想了想,忙吩咐:「想著孫大人還未用飯,去讓廚娘給大人多做些吃食,先送過去,本宮這就來。」

    ……

    說話間,我就讓雲雀等人去準備軟轎,順便往身上披了件薄紗,喝了安胎藥後,就坐著轎子往外院去了。

    此時雨仍下著,滴滴答答落在轎頂,讓人心煩。

    四姐夫既然能到我這兒,想必是得了李昭的允准,過來給我透露些消息。

    這次,真的能廢后麼?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轎中,深呼了幾口,儘量讓自己平穩下來。

    沒一會兒,軟轎就停到了外院角門,嬤嬤們打起帘子,撐著傘,扶我往花廳那邊走去。

    我怕滑倒,特意走得慢,行到花廳門口,我瞧見四姐夫此時正坐在滕皮小圓凳上,面前的大方桌上滿滿擺了一桌子的粥食,他仍穿著昨夜那身官服,眼下稍稍有些發烏,身上的雨氣甚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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