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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貴妃,你跟著做什麼?」

    李昭停下腳步,略微扭頭,垂眸冷冷盯著鄭落雲。

    鄭貴妃含淚看向我懷裡的兒子,嘆了口氣:「臣妾當初抱走睦兒,實在愧對妹妹,想……」

    「倒不用,愛妃疼鈺兒一個就夠了,這個小的是個傻子,你便是對他好,他也記不住你的大恩大德,日後回報不了你。」

    李昭上下打量了番鄭貴妃,陰惻惻一笑:「朕只是給小兒子看病,又不是給他戴什麼金玉冠、紙帽子,貴妃用不著這般好奇的。」

    第110章 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

    金玉冠、紙帽子……

    這原本是當初後宮嬪妃看過睦兒後, 貴妃和皇后相繼刺激曹氏的話。

    所以說,其實李昭心裡什麼都清楚。

    我用餘光略瞅了眼鄭落雲,她聽見這話, 身子一頓, 面上尷尬和難堪之色更濃了幾分,眸子含淚, 似乎想替自己解釋幾句,但終究沒敢進來, 默默地立在門口, 低頭不語。

    而那位三皇子李鈺, 索性抱著血衣跪下, 哀聲哭求父皇開恩,放過他娘親, 父皇當日是何等寵愛母親,十餘年的情分,怎麼就能一筆勾銷呢, 舊日父皇還是太子時,常常勞形於案牘, 都是母親夜夜侍奉在側, 給您端茶磨墨, 這些事父皇怎能忘了呢?

    ……

    我瞅了眼李昭, 他冷著張臉, 充耳不聞。

    他前幾日猶豫退讓, 求我放曹氏一條性命, 前提是那時我們只知道睦兒中的是寒毒,而且曹氏似也是被梁元和旁人挑唆利用了;

    如今他知道兒子身上還暗藏著嬰香毒蠱,若是他還能「寬仁原諒」, 那我覺得,我們母子在他心裡是沒有地位的,一個不珍視妻兒性命的男人,我還留在他跟前做什麼?等著睦兒再被落蠱暗害?

    想著想著,我就掉淚了。

    但我什麼話都沒說,趁人不注意時,偷摸抹去淚,誰知恰巧被李昭看見了,他臉上的陰沉消退幾分,抬手輕撫了下我的側臉,柔聲道:「你放心,小木頭肯定會沒事的。」

    「嗯。」

    我強笑了聲,單手抱睦兒,另一手將兒子脖子上的圍套扯下,大拇指揩掉兒子嘴邊的涎水,對李昭笑道:「先前睦兒發出『麻、麻』的聲音,我還當他喊我呢,方才胡馬回來了,這臭小子高興得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亂叫,這時候我才知道他叫的是胡馬的『馬』,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瞧你小氣的。」

    李昭手指輕點了下我的額心,笑道:「這小半年一直是胡馬照顧睦兒,雖然朕也不願承認,孩子第一個叫的仿佛就是他的胡馬大伴。」

    此時,胡馬懷抱著包袱進來了,他麻利地支使太監們將桌上的茶盞、果子撤掉,把幾個木盒、數十包藥材和裝了胞衣的罐子一一擺好,忙亂之餘,沖我和李昭笑道:「陛下又取笑老奴了,老奴當不起啊。」

    說到這兒,胡馬眼睛忽然紅了,雖未掉淚,可聲音卻顫抖,愧道:「說到底還是老奴的錯兒,日夜看護小木頭,覺著他乖巧好帶,又愛笑,便掉以輕心……這大伴老奴是再也當不得了,只希望小木頭趕緊學會說話,這樣哪裡不痛快了,能自己說出來,而不是哭。」

    這番話,說得我心裡發酸難受,胡馬對睦兒的愛,一點都不輸我和李昭。

    驀地,我心裡一咯噔。

    有些交鋒是看不見的,那邊有李鈺跪下,用「舊情」聲淚俱下地哀求,這邊有胡馬以自己「疏忽」自責,暗中回擊。

    漂亮!

    此時,我瞧見杜老雙手背後走了進來,老先生這會兒冷靜嚴肅,沖李昭見禮後,便支使太監們開始忙。

    先是搬進來六個裝了紅炭火的藥爐和藥罐,緊接著就是磨藥的舂桶、碾槽等物,他把不相干的太監們全都攆了出去,將大福子喊進來,從木盒中取出那片有些發黃的頭骨,說大福子力氣大,命他洗了手,將此物研磨成粉末。

    隨後,杜老行到長桌前,迅速將各種藥包拆開,用手抓藥,一部分交給大福子切片磨成粉,另一部分交給胡馬,讓他親手煎藥。

    沒一會兒,屋裡便充滿了苦澀難聞的藥味。

    我和李昭抱著兒子,緊張地站在一旁等著,也不知道待會兒能不能把蠱蟲引出來,若是不成,那照杜老的說法,就得用刀把兒子的嫩肉劃開,將蟲子剜出來,若不當心弄破了蠱蟲,只要是蟲液沾到的地方,全都得剜掉。

    李昭環住我,讓我別擔心。

    我背靠他,離得近,我能清楚地察覺到他心也跳得很快。

    待大福子將骨頭和藥都磨成粉後,杜老揮揮手,讓他站開些。

    我瞧見杜老從藥箱中取出個小勺,按不同分量取了骨粉、硃砂泥還有各種藥粉,倒入小瓷罐中,最後又加了些沉水木碎屑、煉蜜還有剪碎的胎衣,將這些東西和成幾顆暗黑色的藥丸。

    「行了,咱們趕緊開始吧。」

    杜老用袖子抹了把額上的熱汗,讓人給他端一盆乾淨的水來,從藥箱中取出個長頸瓷瓶,旋開塞子,將瓶中暗紅色汁水倒入盆中,仔仔細細地淨了手,並用手巾把手擦乾。

    他坐到椅子上,讓胡馬將燭台端過來放桌上,看向我,沉聲道:「丫頭,把孩子衣裳脫了。」

    我聞言,立馬和李昭兩個一起動手,把睦兒身上的襁褓、小襖子都除去,單剩個絨底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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