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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馬車急匆匆地搖曳在長安的街道,我稍稍將車窗推開條縫兒,外頭果然紛紛揚揚地飄起了大雪。
「那個……」
「夫人……」
我和大福子竟同時開口。
我倆四目相對,他迅速低下頭,指頭輕撫著刀把上繫著的那隻早都褪色了平安結,輕聲道:「夫人先說。」
「多謝你了。」
我疲憊地窩在軟靠里,長出了口氣,無奈一笑:「我實在急得不行,思來想去,只能找你。對不住了,有沒有干擾到你的公事?」
「夫人哪裡的話。」
大福子莞爾,兩靨登時生出淺淺的梨渦,柔聲道:「小人近來也沒什麼忙的,舉手之勞罷了,能幫上夫人分毫,便算小人的榮幸。再說,小人這兩個月也在查曹才人下毒案,沒有給您透露分毫,心中早都過意不去了……」
「這不怪你。」
我嘆了口氣,在包袱里尋了個點心盒子,遞給大福子:「估計是陛下不讓你說,能理解,你們都怕我擔心。」
說到這兒,我身子稍稍往前探了些許,輕聲問:「依你看,咱們睦兒中毒這事,是曹蘭青和小梁子單做的?還是背後另外有什麼高人布局的?」
大福子從點心盒子裡捻起枚牛乳糕,手托在下巴,大口吃,胡茬上沾許碎屑,他沉吟了片刻,皺眉道:「咱們現在已經知道乳母在七月就被下毒,小皇子也是七月中的毒。但這事最先是從八月初,勤政殿的灑掃太監小梁子於荷花池溺斃開始展露頭角的。當時發現小梁子的屍首,宮裡也沒當什麼要緊事,只當他失足意外身亡,緊接著夫人您見過小皇子後,和胡馬公公先後質疑孩子身子不對勁兒,陛下這才開始徹查勤政殿,但這已經距離小梁子溺亡一個月了。」
我將裝了馬奶酒的皮囊打開,遞給大福子:「你接著說。」
「陛下命小人和胡馬公公一起查,一開始也是從照顧睦兒的乳母、嬤嬤和太監入手,只是查出乳母偶爾有腹瀉的情況,後面忽然從小梁子以前住過的屋子裡翻出幾包通便利腸的虎狼寒藥,一千兩的銀票,還有大量名貴首飾,其中有一支釵,不是宮人配戴的,胡馬公公一眼認出是曹妃之物,我們這才把目光重新對準小梁子和曹妃。那時小梁子的屍首早都燒掉埋了,幸好還留了份驗屍存檔。」
大福子用袖子擦了下嘴,皺眉道:「小梁子腦後有被重物砸過的傷痕,胃裡還有未消化的大量鴛鴦酥。陛下盛怒,當即將曹妃拘了來,曹妃開始時極力否認,直到將小梁子遺物拿出來時,她身子瑟縮了下,眼中似有畏懼之色。在場的人哪個是傻子,都能看出曹氏跟這事有關,後面動了刑,曹氏招了,說當初陛下將小皇子抱回宮時,後宮妃嬪奉詔過來瞧孩子,皇后、貴妃、太妃還有她都去了,當時散了後,她聽見貴妃感慨了句,五皇子頭上戴著的那個小帽子可真像帝王的冠冕,若是四皇子未薨,也差不多和五皇子一樣大吧。」
聽見這話,我氣得牙痒痒,又是貴妃。
「鄭落雲這什麼意思啊。」
我拳頭緊緊攥住:「是她挑唆的曹氏?」
「倒也不是。」
大福子喝了口馬奶酒,皺眉道:「夫人您知道的,去年曹氏小產,和皇后家脫不了干係,所以曹氏一直和皇后水火難容。據曹氏交代,當時皇后聽見貴妃說這話,緊接著出口譏諷,說有福的孩子戴金玉冠,沒福的就戴紙帽子,冕這個字太重,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
一旁坐著的雲雀聽不下去了,氣道:「她們倆是存心的麼?」
「誰知道呢。」
大福子笑著搖搖頭,接著道:「曹氏說她見過小皇子後,越想越恨,約莫七月二十的時候,恰巧在御花園見到小梁子,小梁子那時正好賭錢賭輸了,盜竊了勤政殿的茶盞,準備偷出宮賣,恰巧和曹氏撞了個滿懷。小梁子自然百般哀求,說願意給曹氏說勤政殿有關五皇子的辛密,換取娘娘的放過。曹氏原本不想搭理,一聽見五皇子,立馬來精神了。
小梁子告訴曹氏,陛下沒人的時候和胡馬抱怨過幾句,說他本意想讓五皇子叫李穆,昭穆相承的那個穆,沒成想袁大相公極力反對,只能作罷。胡馬公公笑著說,穆字太吉利,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對咱們小皇子不好。正如去年的那個冕……」
我登時怔住,脫口而出:「這小梁子不是明擺著告訴曹氏,當初李冕是被陛下故意坑死的麼!」
「可不是。」
大福子冷笑了聲,手輕撫了下睦兒的身子,接著道:「曹氏說,當時小梁子害怕她告發他盜竊,說有個法子,可以幫娘娘教訓下那個剋死四皇子的賤奴私生子李睦,曹氏那時候因李冕和家族之事,早都對陛下心懷怨恨,可她說也只是想讓睦兒拉幾日肚子泄泄憤,僅此而已,小梁子的死和她沒關係。但太醫事後查了小梁子遺留下的那幾包藥,說的確是通腸利便的,只是有幾味虎狼藥,嬰兒誤食時日長了,會損傷脾胃和天命,活不過周歲……」
「活、活不過周歲……」
我喃喃重複著這句話,垂眸看兒子,他此時正抓著小木馬玩兒,對我們說的話茫然無知,見我在看他,傻傻一笑,將木馬抬起,遞給我。
「她也是做娘的,怎麼能這麼狠……」
我氣得錘了下車壁,深呼了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不對,瞧你這番說辭,曹蘭青似乎只是買通小梁子下藥,她並不知道藥性,而這個小梁子居然敢窺伺陛下和胡馬說話,這就不是普通灑掃太監做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