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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這番話聽的我雲裡霧裡,我再次問:「你到底是誰,找我作甚?」
「小人乃朱九齡先生的管家,名喚朱雲。」
這個叫朱雲的男人躬身向我見禮,上前疾步,四下瞅了眼,壓低了聲音:「我家先生不太好,小人冒昧,私自找到夫人,還請夫人去幫幫我家先生。」
聽見朱九齡三個字,我心裡一陣煩,淡漠一笑,沒再理會這個朱雲,直接踩著腳凳上了馬車,催促阿善趕車回家。
誰知那朱雲一直跟在馬車跟前,手抓住車框,聲音相當著急:「夫人,我家先生自盡了,他、他之前在家畫過您的小像,之前長安又盛傳他在追求您,您行行好,能不能同小人回去勸勸他。」
聽見這話,我的心一咯噔。
朱九齡自殺了?
此時馬車搖曳在深秋雨夜中,車內漆黑一片,我用帕子將身上的雨氣拂去,冷笑了聲:「別又是朱先生想的什麼壞招兒吧,他可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是真的啊。」
朱雲的聲音中帶著哭腔:「自打上月先生從夫人那兒回來後,他就閉門不出,一心一意地作畫,前兒不知發生了何事,忽然上吊自盡,得虧下人發現的早,否則就出大事了。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牆上掛著的那幅您的美人小像,哪知下人剛一出去,他就摔了茶杯,用碎瓷片子割脈,現在他跟前萬萬不敢離人了,小人實在沒法子,只能過來問問夫人,我家先生到底怎麼了,為何會生出輕生的念頭。」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反正是把我弄得頭皮發麻了。
朱九齡本就是個怪人,難不成真自盡了?
我手緊緊抓住食盒,斜眼看向朱雲印在車窗的黑影子,淡漠道:「這好像不關我的事吧,我同他很久沒見了。」
朱雲似乎有些生氣,怒道:「先生早前贈予夫人那兩朵彼岸花當招牌,讓夫人的生意紅火異常,他行事是出格任性些,可到底沒傷害過夫人,您難道真見死不救?」
我冷著心腸,拒絕:「我和你家先生其實並沒什麼交情,我看你最該找的是大夫,而不是我。」
說罷這話,我催促著阿善將馬車趕快些。
我雙手捂住耳朵,可那朱雲敲車壁的聲音綿密不絕,好說歹說地求、央告。
我告訴自己,這不關你的事,不要管,莫要忘了朱九齡那廝為了作畫,費勁心思誘騙你,甚至還用鯤兒的指頭挖苦你……
可最後,我居然抬起頭,朝阿善的背影吩咐道:「算了,咱們還是看一下吧。」
……
未免有詐,我讓阿善去武行雇了五六個身強體健的大師傅,又從酒樓喊了三個身手敏捷的夥計,大家身上都帶著一兩件趁手的刀兵棍棒。
那朱雲瞧見我如此防備,並沒有把不滿表現出來,只是說,夫人願意去瞧瞧先生,小人已經感激不盡,來日定到廣雲寺給您燒香祝禱。
約莫行了半個來時辰,我們這些人就浩浩蕩蕩殺到了朱府。
下了馬車,我打著傘,隨著朱雲往裡走,趁著昏黃宮燈,四處打量,這是個精美雅致的宅院,雖不大,但亭台樓閣應有盡有。
影壁上雕刻著朱九齡最得意的書法,池塘里滿是枯荷敗葉,淒風苦雨拍打上去,頗有幾分頹靡詩意。
穿過葫蘆形門洞,進到內院。
上房燈火錯錯,門口守著兩個中年婆子,院中有兩棵很大的桂花樹,樹下綁了鞦韆,跟前還有小孩玩兒的小木馬,藤球和木製的小刀劍,瞧著有年頭了,我心裡一動,莫不是朱九齡給他那個「弟弟」準備的?
我讓武師們在外頭廊子下避避雨,只帶阿善進去。
剛入上房,一股濃郁的藥味和血腥就迎面撲來,屋裡擺設華貴大方,還有好些海外來的稀奇玩意兒,內室守著兩個管事和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夫,看見我和朱雲等人來了,面上皆一喜,湊到拔步床邊,柔聲對床上躺著的那個男人說:
「先生,麗夫人來了,您看看。」
我一時間竟沒敢湊上前。
四下環視了圈內室,靠牆擺了兩個高至房頂的書架,上頭有好些秦漢帛畫、竹簡,跟前的大青花瓷缸里,則有十幾個書畫捲軸,書桌上擺滿了寫字作畫的筆墨和絲帛,牆上掛著幅畫,畫中是個風情妖嬈的美人,並沒有畫五官,她坐在桂花樹下,赤著雙足,手中拿著支筆,正往腳上畫彼岸花……旁邊寫了幾個小字--長安麗人行。
畫的真是我。
扭頭看去,朱九齡此時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左手腕子包紮了厚厚的紗布,依稀能看見有血往出滲,他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床頂,饒是此時屋裡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夫人,您瞧瞧。」
朱雲嘆了口氣,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淚,哽咽道:「小人和先生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的脾氣秉性,從前也勸過他,成個家,別再戲耍良家女子……他總是不聽,任性瀟灑了一輩子,雖也曾因作不出畫頹靡過,可從未有過輕生的念頭,若非到如此境地,小人是萬萬不敢打擾夫人清靜的,您看看……這可怎麼好呢。」
我白了眼他,暗罵:你問我,我問誰去。
「朱先生?」
我試探著喊了聲,誰知,朱九齡充耳不聞。
他都這幅德行了,應該說不出臊人的話、做不出下作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