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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我身子輕飄飄的,抬眼瞧去,原先醉糊塗了的朱九齡此時臉色變得很差,手沒抓穩酒罐,咚一聲,罐子落地,美酒登時四散開來。

    「此後,你與家中決裂,發誓絕不再碰女人,二十三歲時,遊歷至雲州,結識當時洛陽令的妻子韓氏,你誘騙韓氏感情,讓韓氏以為你會娶她,幾次三番背著丈夫與你私會,後她的全.裸畫像被丈夫發現,要休了她,這婦人也是個糊塗的,破罐子破摔,攜帶金銀細軟找到你,讓你帶她私奔,你拒絕了,韓氏自盡。」

    李昭不急不緩地陳述這些事實。

    我感覺他的聲音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暈暈乎乎間,我看見朱九齡臉刷一下白了,不再憤世嫉俗,也不再瘋言瘋語,聲音有些發顫:「這事你怎麼知道。」

    「哼。」

    李昭冷笑數聲,手指了下自己的頭:「我這裡比較好使,聽過和看過的事都不會忘,再來。」

    說這話的同時,李昭將我抱緊了些,以防我跌倒,他挑眉一笑:「年三十,混跡長安秦樓楚館,與一名叫江南月的名妓相交甚密,後來,你看上虎威將軍的戰馬,同江南月許下終身,慫恿她陪.睡,做了將軍外室,最終換得汗血寶馬……」

    「閉嘴!」

    朱九齡渾身劇烈顫抖,幾乎吼出這兩個字。

    「這就生氣了?我還知道很多呢。」

    李昭依舊笑得溫文爾雅,他下巴微微抬起,驕矜道:「因早年在女人身上吃了虧,所以你這幾十年來一直戲弄背棄真心愛你的女人,直到現在來了報應,你再也畫不出仕女圖,所以躲在教坊司里胡天胡地,散盡千金看美人身子。你吧,自私涼薄、無情無義,如此污糟的品行,怎麼可能作出好畫,平庸已是你的巔峰了。」

    第91章 喝斷片  醉後發泄

    我從未見過朱九齡會這般生氣過, 不,應該說是憤怒。

    哪怕我現在喝高了,一個頭兩個大, 但我依舊能看出, 朱九齡臉色不對,只是在短短的瞬間, 他眸中就閃現過幾十年般的人生百味。

    他目瞪口呆,張牙舞爪地要同李昭拼命;

    轉而仿佛又在懷疑自己, 口裡喃喃念叨著平庸二字, 手顫巍巍地抬起, 目光下移, 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

    緊接著,他又使勁兒搖頭, 鄙夷一笑,自言自語:「一個靠女人裙帶過活的後輩小子又懂什麼」;

    進而,他臉忽然漲成了豬肝色, 拳頭緊緊攥住,兩眼死死盯著李昭, 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過來打人;

    最後, 他臉上的紅逐漸褪去, 悽然一笑, 自問:「我再作不出好畫了?這就是我的報應?」

    此時, 我聽見李昭似乎冷笑了聲。

    我整個人倚靠在李昭身上, 眯起眼, 仔細瞧,他依舊冷靜自若,環抱住我, 摩挲我的胳膊,溫柔地補了一刀:「對,你一直酗酒,成日家昏昏沉沉的像個瘋子,可其實,你比誰都清醒,你需要源源不斷的感情來激發作畫,甚至到如今,還想出看女人身子這麼下作主意,上至勳爵貴婦、下至窯姐兒暗娼,你辜負過多少情人,自己算過麼?」

    朱九齡似被逼急了,喝道:「那都是你情我願的。」

    「沒錯!」

    李昭拊掌微笑:「你嘲笑朕……嘲笑我是小白臉、陰人,那朱先生您呢?年輕落魄時候寂寂無名,難道沒當過小白臉?若沒有那巨萬貫的銀錢資助你,你拿什麼學藝、拿什麼出名?」

    李昭低頭,吻了下我的頂發,接著笑道:「她們用嬌軀溫暖了你這顆冰冷的浪子心,可你最終頭也不回地離開,所以你的畫裡充滿了罪惡,一文不值!滾,別再打擾我家夫人,看見你這老東西就噁心。」

    朱九齡大怒,嘴張了好幾次,似乎想要反駁什麼,可最後一句話都沒說,盯著李昭看了良久,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甩了下袖子,擰身揚長而去。

    一旁的李少見狀,躬身給李昭行了個大禮,逃似的追出去了。

    ……

    小院再次恢復了安靜,涼風徐來,吹動檐下的燈籠,並將花雕酒的清芬吹得滿院都是,夜蟲拼命嘶鳴,仿佛要在這夏日的尾巴,證明自己的存在。

    我掙扎著推開李昭,往後退了幾步,將礙事的面紗扯下,深深呼吸了幾口。

    頭太暈,我踉蹌著行到桂花樹下,坐到石桌上,疲憊地抬眼,朝前看去,李昭也將面具摘下,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得意,步履輕盈地朝我走來。

    他看了圈石桌上酒菜,學我方才那樣,用手抓了條炙羊肉,心滿意足地嚼著,對我笑道:「行了,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休息了。」

    說罷這話,他用帕子擦了下手,來抓我的胳膊。

    我厭煩地甩開,冷笑了聲:「有必要麼?」

    「什麼?」

    李昭眨眨眼,笑著問。

    「裝。」

    我抓起酒罐,猛喝了好幾口:「當著矮子不說短話,朱九齡素來張狂傲慢慣了,你何必當面接人家的短,把人家欺負得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畫作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了。」

    驀地,我想起了去年的除夕夜,他就是這樣,不痛不癢地逼我八弟接爵,最後把八弟的瘋病給逼出來……

    「真沒必要!」

    我心裡煩悶,又喝了通酒:「我好不容易才抓住這機會同朱九齡和解,把他哄高興了,套路了張字據。這下好了,如你意了,他只怕這輩子都聽不得麗夫人三個字,更不可能教鯤兒寫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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