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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朱九齡眼神閃爍,嘴張了好幾次,卻不知說什麼,踮起腳尖想看我的腳傷,復又白了眼我,打了個酒嗝兒:「既然來,為何不坐到旁的地方,非要坐在湖邊叫我看見。」
「皮又癢了是不是?」
李少摩拳擦掌,怒瞪著朱九齡。
「算了算了,我也沒事。」
我忙拽住李少的袖子。
就在此時,我看見一旁立著的趙燕嬌默默走向朱九齡,忽然揚手,一耳光扇下去,登時就把朱九齡白皙的左臉打紅,還抓出了三條指甲血印。
朱九齡怒極,立馬要反擊,許是看見趙燕嬌還是個十七八歲的柔弱少女,沒好意思,重重甩了下袖子,擰身就走。
「朱爺,朱爺您別生氣。」
宋媽媽緊跟著去送,沖朱九齡的背影輕搖帕子,扯著脖子道:「今晚妾身叫人往船上送兩瓶好酒哈……」
目送走朱九齡後,宋媽媽忙朝我走來,俯身看了下我的腳,按住我的肩膀,勸慰道:「你也別同他計較,他喝多了,腦子不清楚。這人吧,脾氣是怪,長安城就沒幾個他能看得上眼的,得罪了不少高門顯貴的官人,挺討人嫌的,可在大事上,還是能拎得清。之前三王之亂,逆王打到了江州,老朱不僅出錢出力,最後自己還跑到了江州支援袁大人。」
說到這兒,宋媽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趙燕嬌,笑道:「便是看女人身子這事,他呀,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燕嬌的……」
我笑了笑,沒言語。
等大夫來了,幫我的腳上了藥膏、包紮好後,我這才告別宋媽媽,帶著趙燕嬌從教坊司離開。
這一路,我始終保持著微笑,步調輕快,一點都看不出傷了腳。
等上了馬車後,我立馬把繡鞋脫下,忙俯身看腳,腳背果然燙了三塊,有一處還破皮見血了,我真的要氣死了,我精心保養了這麼多年,渾身上下膚色雪白,幾乎沒瑕疵,今兒被炭燙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天殺的朱九齡,同我有仇麼?每次見面不是打架就是掀桌子。
腳背疼得我直掉淚,竟忘了車裡還坐著趙燕嬌。
眼淚落下,將面紗粘在臉上,我嫌難受,一把扯掉,嘴裡罵罵咧咧的。
就在此時,趙燕嬌雙手捧著塊帕子,遞給我,我這才注意到她。
這丫頭跪坐在車裡,眼裡含著股子堅韌和擔憂,小心翼翼地看我。
「怎麼了?」
我笑著問她。
「頭先賤妾在教坊司聽過夫人名頭,聽說您一直戴著面紗,是因為臉上有疾。」
趙燕嬌抿唇一笑:「今日有緣,見到您廬山真面目,沒想到,您竟如此貌美。」
我垂眸,瞅了眼手裡的面紗,笑道:「出來做生意,難免要拋頭露面,戴這玩意兒方便些。」
「是。」
趙燕嬌乖巧地微笑。
車裡忽然就陷入了尷尬。
我輕搖著小香扇,推開車窗,看長安的夜景,而趙燕嬌則低頭,盯著我紗裙上的銀線繡的花瓣看。
「那個……」
「賤妾……」
我們倆居然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怔,相互微笑致禮。
我抬了下小香扇,做了個請的動作:「姑娘先說。」
「賤妾多謝夫人仗義相救。」
趙燕嬌跪好,再次給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她目中含淚,倔強地不肯落下,誠摯道:「三千兩並非小數目,更別提去羽林衛上上下下打點,夫人和大爺的恩情,賤妾就算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賤妾十幾年來十指不沾陽春水,惟有這副殘軀還有點用,不論打雜、為奴,還是出去陪酒陪.睡,賤妾絕無二話。」
這丫頭以為我們贖了她,別有用心。
「不用啊。」
我虛扶起趙燕嬌,挑眉一笑:「我就是見不慣高門貴女被人踐踏,正巧手頭有點銀子,所以做點善事,沒旁的意思,你別多心。」
趙燕嬌怔住,眼裡儘是不可置信。
我笑笑,將裝了她身契籍契的盒子推過去,柔聲道:「拿著吧,銀子你不用還,也不用報答恩情,今兒先在李大爺名下的酒樓住一晚,大爺已經讓僕人去傳話,客房裡準備了熱水和飯菜,枕頭下放了三百兩銀票,你好好休息,等冷靜下來後,盤算一下將來。」
趙燕嬌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試探著問了句:「夫人認識亡父?或者與我趙家有什麼交情,為何如此幫我。」
「你這丫頭心可真重。」
我用小香扇輕打了下她的胳膊,笑道:「再胡亂猜測,我就把你送回教坊司去。」
趙燕嬌頭越發低了,不好意思一笑,轉而,默默落淚,掉在我的紗裙里,消失不見。
「夫人,賤妾家中突遭變故,親人或死或賣或入獄,短短一年,見識了何為翻臉不認人,何為六親不認,何為薄情寡義,便是同情我家的親戚友人,也沒幾個敢出頭,去泥潭裡拉小女一把。」
趙燕嬌環抱住雙腿,頭枕在膝頭,似在自述,又似在同我說話。
「在教坊司的時候,小女咬牙切齒地活著,趙家沒人了,就剩我和弟弟,童明如今音訊全無,不知是不是被仇人給暗害了。我憑什麼死啊,我死了,那些踩我趙家一腳的人不就高興了?可如今我從教坊司出來了,恢復了自由之身,沒人欺辱我,我忽然不知道活著是為了是什麼,我被那麼多男人……我辱了趙家門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