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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你……看著眼熟。」

    朱九齡眉頭皺著痛苦,似乎在拼命回想什麼,他用力拍打自己的額頭,雙腿並住,仿佛在保護什麼地方,恍然:「你是昨晚打我的女人!」

    「啊?」

    我再次怔住,睜著眼說瞎話,笑道:「先生興許喝多了酒,記憶混亂了吧,妾身在此之前,可是從未見過先生呢。」

    「少裝。」

    朱九齡手撐著小桌站起,起猛了,身子晃了兩下,怒道:「我全記起了,昨晚宋媽媽說有兩個開酒樓的商人,想要見我,請我去他們什麼火店用飯…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會白白請我?果然,後面你這長舌婦沒完沒了地說話,我推了你一把,跟你一起的那個醜陋男人就打了我,好呀,你居然還敢來。」

    我雙臂環抱住,笑了笑:「先生確定…您只是推了妾一把,而不是給妾潑了一臉酒?」

    這次,換做朱九齡愣住。

    他那張俊臉躥紅了,低頭,眼珠左右亂轉,似乎在盤算著主意,忽然抬起頭,沖我發火:「就潑你怎麼了?滾吧,我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見你們這種渾身銅臭的商人。」

    我笑了笑,上前兩步,屈膝給朱九齡見了一禮,故意用嬌怯的南方腔:「原是妾身失禮在先,今兒來教坊司,是特意給先生道歉的。」

    「用不著。」

    朱九齡大手一揮,指著門的方向,像趕狗似的趕我,惜字如金:「滾!」

    我呆住…怒極,便是當今皇帝,也不曾對我說個滾字,他朱九齡狂什麼狂,我真的想狠狠罵他一頓,可轉而一想,他本就是個不正常的人,我和瘋子計較什麼呢。

    想到此,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擰身就走。

    「等等。」

    朱九齡忽然出聲。

    我停下腳步,扭轉過頭:「先生還有指教?」

    「既然來了,同我聊幾句吧。」

    朱九齡不太自然地乾咳了兩聲,彎腰,用袖子將蔑席上的空酒瓶全都拂走,隨後,伸手勾了件自己的長衫,平鋪在髒了的蓆子上,拍了拍,示意我過來坐。

    我真是被這人弄得一頭霧水,他讓我坐過去,想幹嘛?

    聊天?他不是很厭惡商人麼。

    為保安全,我並未過去坐,讓阿良給我搬了張椅子,放在朱九齡對面。

    我四平八穩地坐下,笑著問:「先生想聊什麼?」

    朱九齡上下盯著我,走過來,站定在我跟前,抬手,想要摘掉我的面紗。

    我頭往後撇了幾分,閃躲過去,笑道:「妾陋顏,恕不能以真容面對先生。」

    「哦。」

    朱九齡連連點頭,搓著手,沒強求,但一直在看我。

    我心裡一咯噔,這酒瘋子,怕是賊心不死,還想看我的身子吧。

    「先生?」

    我沖朱九齡打了個響指,笑道:「您不會……在觀察妾吧。」

    他沒說話,盯著我的眼睛瞧。

    我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亦打量他。

    這個男人的皮膚特別細膩,鼻樑高挺,劍眉入鬢,大抵因連日的放浪,下巴生起些胡茬,還怪好看的,雙眼稍微有些泛紅,睫毛又密又長,眸子是很好看的茶色,眼底並沒有三四十男人的滄桑和世故,很乾淨,像孩子一樣。

    我垂眸,躲開他的目光。

    「你的眼睛很媚。」

    朱九齡忽然開口,淡漠道:「充滿了欲望……」

    「飲食男女,誰沒欲望。」

    我撇撇嘴,翹起二郎腿。

    「可還有點哀傷,是一雙有很多故事的眼睛。」

    朱九齡多說了句。

    「是麼。」

    我窩在椅子裡,鼻頭髮酸。

    我的這雙眼,的確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高家、麗華…風雪瀰漫的十四年婚姻,同李昭的愛恨糾葛,與睦兒的母子分別……

    「脖子和鎖骨很美。」

    朱九齡目光下移,鎖在我的胸脯上。

    我立馬不自在起來,佯裝扶墜落的髮簪,用大袖擋住胸口。

    「能脫掉麼?」

    朱九齡問,眼裡沒有半分猥褻,他手在半空比劃了下,試圖給我解釋:「就像庖丁解牛那樣,我得看透女人的皮相骨相,就,哎,你能脫下衣裳讓我看看麼?」

    「不能。」

    我笑著拒絕。

    「哦。」

    朱九齡顯然有些失望,半蹲下,再次問:「那可以看一下你的手麼?」

    「這個可以。」

    我伸出雙手,讓他看。

    「手雖纖長秀美,但遠沒有身上肌膚那樣細膩,有些糙。」

    朱九齡唇角上揚:「還是那句話,這是一雙有故事的手。」

    我歪頭淺笑:「先生的手寫字作畫,妾的手得勞作,自然爬滿了歲月的粗糙和故事。」

    我淡淡地掃了眼朱九齡,問:「先生一直一個人麼?難道沒想過收個徒弟,繼承衣缽?」

    其實,我耐著性子跟這瘋子磨,是想著交下他這個朋友,看能不能求他收我家鯤兒為徒,我心裡一直愧對這孩子,總想找機會補償。

    「沒想過。」

    朱九齡單膝下跪,頭杵在我手下,試圖透過大袖,看我的胳膊。

    我收起手,平放在腿上,坐直了身子,笑著問:「昨兒聽宋媽媽說,先生因做不出畫,這才花重金看女人的?」

    「便是能畫的時候,我也喜歡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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