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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啟稟陛下,外頭傳來消息,說是禮部尚書袁文清正往小院這邊走來,已經到了朱雀街,約莫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他行事詭秘小心,給他趕車的人身上裹了披風,包了頭,是胡馬公公,要不要將他們攔住。」

    李昭聽見這話,大驚,猶豫了片刻,冷聲道:「罷了罷了,由著他來,多派幾個人盯著,別叫他後頭跟上尾巴。」

    那暗衛走後,李昭手重重地拍了下大腿,煩道:「他怎麼來了,誰告訴他朕在這兒的!胡馬沒那個膽子,不用問,定是落雲,哎呀,這麼點小事都給朕辦不好,真沒用。」

    我掩唇輕笑,打趣他:「呦,陛下還怕臣子哪。」

    「倒不是怕。」

    李昭手撫著額,笑得無奈:「就是這文清,有時候實在是屁屁叨叨讓人煩,說到體察朕心,他遠不如仁美。」

    我笑笑,沒回應。

    是啊,你暗示一句,梅濂這把刀就能給你殺倒一片,乾脆利落,毫無後患,但袁文清不一樣,人家可是正人君子,有時候說的話當然不會順耳,可卻是最忠誠的。

    我笑著看向李昭,他此時如同被石子兒驚破的湖面,心裡已然盪起了漣漪,立馬脫了靴子上炕來,佯裝要睡,可忽然皺眉,冷笑了聲,赤腳踩著鞋跑到柜子那邊,拿出套玄色直裰穿好,亦不忘給我拿了身小夾襖,他一邊梳洗著,一邊回頭對我笑道:「朕真不是怕他,今兒朕無故罷朝,總要給他交代一兩句。」

    我抿唇笑:「是是是,您說的對。」

    說話間,我也起身穿衣整發,其實心裡也開始犯怵,猶記得前年秋天,袁文清還是一介儒生,專程從長安趕去洛陽辦盈袖的和離,他沉著臉,站在花廳里,義正言辭地指責我、陳硯松還有梅濂坑害了袖兒終身,說話進退有度,便是罵了你,你也得憋著氣點頭稱是。

    也不知道待會兒袁文清看見我和兒子,會是什麼表情,好歹是親戚,總不會刻薄我吧……就是怪讓人難為情的。

    穿好衣後,我和李昭坐在炕上,各自懷抱心事,誰都不說話,忽然無奈地相視一笑,隨後,默契地各做各事,他大步走去外間花廳,而我則繼續照看兒子。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聽見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胡馬公公沉穩恭順的聲音率先傳來:「袁大人小心腳下,仔細被冰滑倒,陛下在花廳等著您呢。」

    我湊到炕邊的紗窗,往外看,果然看見胡馬在前頭躬身打燈,後面跟著個身量高大的男人,離得遠,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樣,不多時,我聽見他二人進了花廳,我亦挪了地方,讓雲雀稍稍將帘子打起些,以便能看清外頭的人和事。

    袁文清還似往日那般俊朗,不喜奢華,戴著儒冠,穿著燕居常服,襟口別著朵小白花,側臉的傷疤看著好多了,眉頭皺著憂國憂民,進來後給李昭見了禮,並未四處打量,入座後接過胡馬倒來的香茶,沒有喝,放在跟前的矮几上。

    而李昭呢?

    我脖子略往前抻,這狗東西懶懶地側身窩在椅子裡,腿上蓋著灰鼠皮,似笑非笑地瞅了眼袁文清,抿了口茶,神色輕鬆怡然,笑著問:「愛卿怎麼……」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袁文清給打斷了。

    「陛下啊。」

    袁文清低著頭,拳頭緊緊攥住,忽然看向李昭,臉上寫滿了氣、無奈還有擔憂,最終嘆了口氣:「陛下怎麼到這麼個清幽地方休養,今兒前朝後宮都震動了,擔憂您龍體是否有恙,臣起初也疑惑貴妃娘娘和胡馬公公是不是把您軟禁了,甚至想冒死闖宮一探究竟,好在最後鄭貴妃放臣進了勤政殿。」

    李昭頗有些不好意思一笑,問:「是貴妃告訴你,朕的去處的?」

    袁文清默然,嘆道:「陛下莫要責備娘娘,當時臣進到勤政殿,瞧見空無一人,極震驚,但想著您應該別有深意,於是順著貴妃娘娘演下去,出去把皇后和朝臣打發走了。可臣實在是擔心,於是冒死逼著貴妃娘娘給臣說了您的去處,臣、臣一定要見到您聖躬安康,這才放心。」

    聽到這般肺腑之言,李昭重重地嘆了口氣,眼裡竟有幾分愧疚,忽然,這狗東西狡黠一笑,問:「愛卿,你難道不問朕為何躲在此處?」

    「陛下自有深意,您不說,臣便不問。」

    袁文清朗聲地回復。

    聽見這話,我鬆了口氣,想來袁雲清看見李昭沒事兒,坐坐就會走吧。

    可就在此時,我兒子忽然哇地一聲哭了。

    我嚇得一咯噔,忙要去捂兒子的嘴,可又怕把他弄得無法呼吸,只得忙解開衣裳,把他抱懷裡,用奶去堵他的口。

    在哺乳的時候,我讓雲雀用被子將我和孩子堵住,緊張地斜眼往外瞧。

    果然,李昭這會兒臉通紅,笑得極尷尬,不知該喝茶還是吃點心。

    而袁文清聽見嬰兒啼哭,身子一震,瞬間瞭然,他拳頭輕錘了下腿,眼裡似有埋怨和無奈,但仍給帝王留有顏面,沒說什麼,重重地嘆了口氣:「哎,陛下,您、您!哎!」

    李昭舌尖舔了下唇,手背抹了把臉,乾咳了兩聲,岔開話頭,避開尷尬:「愛卿今兒都做什麼了?」

    袁文清喝了口茶,道:「宮裡的事忙完,臣就去了梅侍郎家裡,他原配夫人如氏今兒出殯。」

    說到這兒,袁文清眼圈忽然紅了,嘆道:「如夫人和臣是舊相識,雖說從前因表妹盈袖的婚事弄得不太開心,但到底是親戚,且她的確含辛茹苦地養大了臣的表妹,這份恩情,臣實在難報。今兒她出殯,臣的表妹哭暈在靈前,叫下人抬了回去,方才臣路過左府的時候,本來想去看看表妹身子如何了,誰知府門緊閉,下人說表妹誰都不想見。哎,那丫頭估摸著傷心壞了,長嫂如母,她一直把如夫人當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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