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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李昭憑什麼廢后?這裡面門道就大了, 得細細謀。

    收到信後, 我打算問梅濂把和離書要了就走,其實到現在, 要不要都無所謂了,但我想有始有終。

    誰知他真的很忙,和大福子兩個在書房裡談了一下午, 不叫人打擾,更不叫人靠近。

    我也不想在這兒帶了, 讓侍衛套了車, 回了家。

    家中一切照舊, 只不過臥房裡的拔步床被某人改成了大炕, 燒了幾日, 睡上去特別暖和, 還多了些小玩意兒, 嬰兒小床、小馬桶,婦人產後補氣血的珍貴藥材、回春膏、坐月子的暖帽等物。

    德行。

    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大福子送來的一對小老虎枕頭拿出來, 用剪子拆了線,果然發現裡頭藏了摞厚厚的銀票,我沒動它,拿針線把枕頭縫了起來,放入了櫃中。

    而今,我什麼都不考慮。

    目前最重要的是平安把孩子生出來,把月子坐好。

    我倒要看看,生孩子那天,狗東西會不會來。

    這幾日,我也聽到些梅濂的動靜。

    他上書皇帝,在家中偶然發現前兵部尚書趙元光私通魏王的信件,信中詳細地告訴逆王朝廷作戰布局,致使左良傅在白水峁大敗,損兵折將;還有,趙元光私底下收取賄賂,暗格中藏銀票百萬兩有餘,甚至還有番邦珍奇貢品。

    與此同時,詔獄裡也傳來消息。

    趙元光舊日同僚、心腹紛紛檢舉告發,言其貪污受賄,賣官鬻爵,乃朝廷蠹蟲。

    皇帝大驚,下旨,擢原雲州代刺史梅濂為刑部侍郎,會同羽林右衛指揮使路福通徹查趙元光案,一時間,長安人人自危,誰都不敢提一個趙字,而緊接著,皇帝以雷霆之危,裁撤了一部分冗官,提拔了批有用之才。

    這事才剛起了個頭,好戲還在後頭呢。

    朝局風雲詭譎,梅家也不消停。

    這不,傳聞梅侍郎髮妻如氏病重,昨兒咽了氣。

    此前梅侍郎來長安,眾人只道他帶了個貴妾,其實他偷偷將髮妻也帶了來,私底下請了太醫為妻子治病,哪料那是個沒福分的女人,丈夫才剛得了高位,眼看著就快封誥命了,病死了……

    聽說梅府設了靈堂,朝中許多官員和太太去弔唁,有一部分舊日裡和趙元光好的官員沒去,他們覺得此案乃梅濂刻意構陷,私底下嘲諷,如氏暴斃,安知不是姓梅的報應,所謂樂極生悲,不過如此。

    我想梅濂這會兒應該不太忙了,能抽空把和離書給我了,其實,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同他當面說清楚,那就是盈袖。

    天擦黑後,我稍稍捯飭了下自己,準備出門。

    鯤兒忙不迭地跟了出來,問:姑媽又要去找姓梅的姑父麼?

    我不想騙孩子,對他說:姑媽去要個和離書,一會會就回來,你安心在家看書練字。

    哪知這小祖宗偏要跟我一起去,說理當是他父親隨我去的,可父親病著,母親最近剛生了妹妹,四姑在家裡照顧著母親,都忙著,孩兒是高家的長子,一定要護著姑媽的。

    這小鬼,一下子就把我給說哭了,怎麼會有這麼懂事的孩子。

    那就一起去吧。

    在馬車上的時候,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要生了。

    想折回去,但侍衛來報,說已經到了梅府的後門。

    府里一片愁雲慘澹,紅燈籠全換成了白的,地上隨處可見外圓內方的紙錢,和尚念經超度的聲音隱隱傳來,離得老遠,就聞見股元寶蠟燭的味道。

    雲雀和鯤兒一左一右扶著我,行到了靈堂外,嚯,還真像那麼回事,正中間停著口楠木棺材,最上面的案桌上設著靈位,梅濂痴痴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穿著孝服,腰間繫著麻繩,整個人呆若木雞,眼腫的厲害,俊臉浮著抹酒色,一看就知道因悲傷過度,把自己灌醉了。

    而地上的蒲團上,跪著個秀麗婦人,是蓮生,哭得死去活來,嘴裡念叨著:太太,您怎麼就拋下奴去了呢?元寶已經會叫娘了,您怎麼恁狠心!

    她哭暈了,倒在一旁服侍的丫頭身上,那丫頭趕忙掐人中,灌參湯……擺弄了許久,蓮生幽幽轉醒,醒後接著哭。

    怎麼說呢?

    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悲。

    梅濂「樂極生悲」,蓮生感念舊恩,都很會做戲。

    我看著案桌上的靈位,五味雜陳。

    如意死了,享年三十一歲,無子送終,無娘家弔唁。

    我想回憶下如意的一生,但已經心累到不願想,她的故事就到這裡結束吧。

    我給身後守著的心腹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把梅濂請來,我在之前住過的小院裡等他。

    屋裡陳設依舊,當日我走得急,一些用過的衣物、首飾並未來得及帶走,等的時候無聊,我讓雲雀去拾掇一下,我用過的一針一線,哪怕喝過水的杯子,一件不留。

    「咦?」

    雲雀疑惑地驚呼了聲,從櫃中取出我穿過的小襖,回頭對我一笑:「仿佛被人洗過,摸著潮潮的。」

    我捻起枚桂花糕,餵給鯤兒,淡淡道:「回去後全都燒了吧。」

    正在此時,我聽見外頭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未到,酒味兒就先來了。

    我稍稍屏住呼吸,微笑著朝前瞧去,果然看見梅濂來了。

    他已經將孝服除去,身上穿著燕居常服,頭上戴著玉冠,手裡提著個大食盒,笑吟吟地走了進來,瞧見鯤兒,怔了怔,並未表現出多大的興趣,行到方桌這邊,將食盒裡的葷素小菜全都端出來,給我和他面前各擺了只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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