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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沒喝幾口,我聽見外頭傳開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知道,是梅濂回來了。
我看著他小跑進來,站在門口,呆若木雞地盯著我,眼裡已經沒了方才的震怒和殺意,而是……畏懼?不相信?
我笑了笑,沒理會他,接著喝湯。
而就在此時,他反手將門關住,頭貼著門站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轉身,噗通一聲給我跪下了。
第55章 熬鷹 (大修了下,與之前的感覺應該不……
他猛地這一跪, 倒把我嚇了一跳,手裡小瓷勺里的魚湯稍稍灑出些許。
我用指頭揩去唇角的殘湯,然後, 摸著被打得發腫發痛的側臉, 斜眼看他,他雙掌按在地上, 慢慢地成拳,頭幾乎磕地, 那素來挺直的背稍稍弓起, 肩膀在微微顫動, 哭?害怕?震驚?
大郎, 聰明如你,已經猜到給你戴綠帽子的那個男人是李昭了吧。
此時真的好安靜啊, 我仿佛都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就這樣,我坐著,他跪著, 誰都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碗裡的湯羹都涼了。
北風緊, 將屋檐下的燈籠吹得左搖右晃, 炭盆里發出輕微的炭火爆裂聲。
我吃了口魚湯, 冷笑, 默默回想著這十三年, 在他面前卑微和憋悶的十三年。
或許, 從最一開始我就處於弱勢地位。
我需要活命,於是死皮賴臉地貼著他;
我明知道他出去找妓,還不止一次, 但我裝作不知道;
我心裡明白他早都想納妾,但自己不說,讓母親和旁人說我;
曾經,我和他一起規劃來日和仕途,風風雨雨走來,眼看著他站起來了,逐漸有權有財有名。
不知道哪一天,他忽然變了,不再與你商量怎麼掙前程和過日子、不再把你當回事兒,他的笑越來越少,是啊,他當官了,好威嚴。
你得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看他臉色,和後院那堆鶯鶯燕燕爭奪那點子寵愛,因為你無子,哪怕是正房大婦,你照舊會被婆母嫌棄,從前婆母挑撥你們的關係,他總會向著你,可後來,孝順的他和他母親一條心,算計你、瞞你,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十三年了,你依舊不是他們家的人。
我心口陣陣發悶,學著李昭,指頭輕輕地點著桌面,看向他,我欣賞著他卑躬屈膝的身形,把玩他削尖了腦袋想對策的樣子。
如今他跪在你面前了,你忍了這麼多年,終於把他踩在腳下了,你晾著他,用沉默煎熬著他。
解氣麼?得意麼?有報復的快感麼?
有點,可更多的是惡寒和噁心。
要打他幾耳光?用尖刻的話羞辱他麼?
不,太不體面了。
我閉眼,深呼吸了口氣。
他哪裡是怕你,他那是怕你背後的李昭!
我輕輕地撫著大肚子,看向他,呵,他竟「真」哭了,鼻頭掛著顆淚,泫然欲滴,淚珠顆顆落在厚毯子上,甚是晶瑩。
大郎啊,你後悔了?害怕了?屈服了?求饒了?
不見得吧。
我太了解你了,你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幾年,誰知家業一朝化為烏有,已過而立之年的你不想重頭再來,所以走了條捷徑,你賣了妹妹,踩著陳硯松的肩膀,巴結到了魏王,後來你踏著魏王的屍體,爬到了長安。
這樣的你,會服軟?
不不不。
作為男人,大郎你看到大肚子的我,會憤怒、恨不得殺了我和孩子,可你不知道孩子生父是誰,所以你一直逼問我,直到胡馬提著美味佳肴出現,你忽然覺得不對勁兒了。
是啊,你何德何能,配讓皇帝親自下廚為你燉湯做菜?
於是,你猜到我的姦夫就是皇帝。
你震驚了、害怕了,因為你虧欠我太多、欺辱我太多,你怕我吹枕頭風,斷了你前程;
可同時,你又在狂喜,你的髮妻是皇帝心愛的女人,她多受寵啊,你在長安毫無人脈,官位虛懸著,前兩日去結交袁文清,誰知被人拒之門外,可是今晚,你忽然發現了條香艷的捷徑。
所以大郎,若沒猜錯,你會向我懺悔、求我原諒,甚至會賣慘,讓我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給你條生路。
我還不了解你?
就在此時,我看見他慢慢地跪直了身子,什麼都不說,含著淚看我,與我四目相對。
他忽然苦笑了聲,然後默默地從懷裡掏出把匕首,一把將衣襟撕扯開,刀尖對準自己結實的胸口,喃喃哽咽:「對不住如意,我看低你了,千猜萬猜,就沒猜到你就是那位國公府小姐,事已至此,我真沒什麼可說的了,如果把命放在這兒能讓你消氣,那我死就是,只求你放過我母親和兒女,老幼無罪。」
說罷這話,他手上用力,刀尖一分分入肉,血登時冒了出來。
我知道,他會眼睛都不眨地捅自己一個血窟窿,不會死,但會重傷。
到時候他會在李昭跟前虛弱地懺悔陳情,全都是他的錯。
旁人怎麼想?定會覺得我仗勢欺人,明明自己偷人在先,卻把丈夫逼到死路。
李昭又會如何想我?覺得我太過恃寵而驕,一點都不念舊情。
我還不知道他?
「停手。」
我忙喝止他,放下碗筷,吃力地起身,疾步行到他跟前,強將匕首從他手裡奪走,扔遠,我用帕子壓住他的傷口,看著他不說話,慢慢地將他扶起,帶著他坐到飯桌前,疲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