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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你……」
盈袖眼睛紅了, 忽然冷笑數聲, 重新躺好,幫小嬰兒將被子往上拉了下,連看都不看我, 尖刻道:「出去。」
「袖兒。」
我畢竟理屈,哪裡敢發火,厚著臉皮走進去,站在炕跟前,手伸進褥子裡,摸了把,笑道:「燒得還挺熱。」
我控制住眼淚,手輕輕地覆在盈袖的身上,剛開口,眼淚就掉下了:「今兒生產順利麼?疼著了吧?」
「跟你有什麼關係。」
盈袖冷冷地打斷我的話,她將錦帽往下拉了些,遮住半張小臉,銀牙緊緊咬住下唇,身上蓋得被子在微微顫動,忽然,一把將帽子扯掉,坐了起來,許是牽動了底下的傷口,她疼得「嘶」地倒吸了口冷氣,上下打量我,眼裡儘是譏諷:
「呦,半年多不見,真是不一樣了,濃妝艷抹的挺美呀,那件披風的料子是織金錦吧,上頭縫的珠子還是金珠呢,我哥一年的俸祿都不夠做半件的。」
「盈袖。」
我忍不住喝了聲。
「哼。」
盈袖白了眼我,從枕頭底下抓出那條寫了血字的帕子,用力擲到地上,咬牙恨道:「你給我出去,我一眼都不想看見你。」
我知道,這孩子心裡是太依戀我了,才這樣說話。
我彎腰,將帕子拾起,緊緊攥到手裡,哽咽著囑咐:「那你先好好休息,別哭,嫂子過幾日尋著機會再來看你。」
我瞧見,盈袖略怔了下,顯然是不想讓我走的,可依舊倔強地扭轉過頭,用照顧小嬰兒來轉移悲痛。
「別這樣袖兒,嫂子難受。」
我又認輸了,抬起腿,坐到了炕邊,輕輕地撫著她,就在此時,這丫頭猛地撲到我懷裡,趴在我的腿上,放聲大哭,聽見小嬰兒哼唧了幾句,她不敢出聲了,憋著哭。
「對不起。」
我一遍遍道歉,從炕上把那個小帽勾過來,給她戴在頭上,連聲安慰:「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月子裡不能哭,乖啊。」
「還不是怪你。」
盈袖憤憤地嗔了句。
「是是是,都是嫂子的錯。」
我輕輕打了下自己的臉,又擰了下這丫頭的嘴,等她情緒緩過來了,問:「你今兒為何會早產?是不是你哥叫人帶過來什麼髒東西,嚇著你了?」
盈袖點點頭,掙扎著坐起來,從枕頭下摸出封信,交到我手裡。
我打開,映入眼帘的是梅濂那手仿瘦金字體,信不長,只有兩頁:
「袖兒親啟,身子可好?在長安住得習不習慣?銀子夠不夠花?家下人可老實?哥哥知道,你心裡還恨,所以一封回信都沒有,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諒解,如今正逢亂世,只希望沒有哥哥在身邊,你能保護住自己。
長安魚龍混雜,哥哥實在擔心你應付不來,你切記,旁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要提防。聽聞左良傅和袁文清戰場得意,你更得注意,莫要應承別人辦事,免得被人抓住馬腳。
另,你嫂子自打去年臘月到洛陽找你後,就再也沒了音訊,聽聞隨你去了長安。前不久,哥哥收到封和離書,她毫無緣由地說一別兩寬,不知她在長安發生了何事?可是另找了男人?你知道那人是誰麼?是不是做官的?此番哥哥派了心腹小廝來長安,一則探望一下你,二則將你嫂子帶回曹縣。
千言萬語,紙短而書不盡,望妹務必保重。
勿念。
兄濂字。」
看罷信,我冷笑數聲。
近一年過去了,他收到和離書才記起自己有個老婆。
果然沒猜錯,盈袖這丫頭看見我失蹤的消息,這才慌神跌倒。
「嫂子。」
盈袖抓住我的胳膊使勁兒搖:「他以前寄來信,我全都燒了,一眼都不想看,這回他派下人千里迢迢來長安,說有人命關天的事要同我說,和你有關,囑咐我一定得看信。你就在長安對不對?而且三哥也知道你的去處對不對?」
「別搖了,晃得我頭暈。」
我無奈地笑,手撫著盈袖的頭,問:「若我和你哥分開了,你要誰?」
「真的和離?」
盈袖眨巴著清透的大眼睛,問。
大抵看出我並不是開玩笑,她非常堅決道:「那我肯定是認你的。」
「那就行了。」
我莞爾,大拇指揩掉丫頭臉邊的殘淚,柔聲道:「不管他有心還是無意,害你早產這筆帳,我遲早要和他算的,如今哪,你就什麼都別管了,把月子做好、把身子養好就行了。」
「嗯。」
盈袖忙點頭,吃力地往後挪了些地方,往炕上拉我,撒嬌:「你上來,炕上暖和,以後可不許走了。」
「啊?」
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忙把披風裹緊了些,除掉鞋子,艱難地爬上了炕。
誰知剛上來,這丫頭就湊上前來,要給我解披風。
「你不熱麼?」
盈袖皺眉問。
「不、不熱。」
我身子往後閃了些,手護住肚子,笑道:「我怕冷。」
「屋裡不冷啊。」
盈袖小聲嘟囔了句,借著燭光,細細地打量我,疑惑道:「咦?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兒,肚子似乎……」
「我吃胖了。」
我心虛得很,忙道:「這些日子大魚大肉,猴兒都能吃成豬,快別看了,我腰都肥了好幾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