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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8:12:00 作者: 小夜微冷
轉而,院判大人又笑著嗔了幾句大福子,說那小子大半夜將他家的門踹開,家人還當是來了強人呢,後不由分說地將他拉上馬,一路狂奔而來,那馬的屁股估計都被那小子拿鞭子抽爛了。
我鬆了口氣,孩子平安就好。
待吃了藥後,已經寅時了。
雲雀將屏風撤去,給我換了床厚些的被子,柔聲道:「夫人趕緊歇著吧,要是不舒服就叫奴,奴給您守夜。」
鬧了這半晌,我早都沒了困意,拉住雲雀的手,虛弱一笑,問:「大福子呢?」
「他在外頭守著呢。」
雲雀橫了眼門的方向,氣道:「他從前在羽林衛里摸爬滾打,見慣了刑徒死囚,素日裡打打殺殺的,言語難免粗鄙些,夫人莫要和他一般見識,明兒奴尋個由頭,把他打發了去,省的又惹您不高興。」
「原也是我太敏感多心了。」
我嘆了口氣,拍了下雲雀的手背:「你把福兄弟叫進來,咱們三個說會兒話,左右我現在也睡不著,若是躺下,又該想那些糟心事了。」
雲雀嗯了聲,去喊大福子。
我往身後墊了個枕頭,坐起來,手指插到捲髮里,稍稍整理了下,沒多久,內間的帘子被雲雀挑開,大福子手裡端著個熱氣騰騰的砂鍋進來了。
他頭髮稍有些潮,後背被汗浸濕,緊緊貼在身上,袖子挽得老高,雙眼有些紅,進來後一直低著頭,沒敢看我,他默不作聲地舀了碗粥,給雲雀使了個眼色。
雲雀白了他一眼,接過粥碗,喊了聲好燙,隨後從懷裡掏出個帕子墊著,給我端了來,她舀了一小勺,吹溫了,餵給我,笑道:「夫人今晚都沒用飯,吃一點罷,這小子知道得罪您了,親自上手煮了瘦肉粥呢。」
我吃了口,奈何嘴裡都是苦味,實在吃不出粥的香甜。
「辛苦你了。」
我笑著向大福子道謝,讓雲雀給他搬了個小圓凳,示意他坐跟前來。
忽然,我想到了過去。
當年劉玉兒進門,所有人都在道賀大郎娶得美妾,想來馬上就要抱兒子了,我孤零零地強顏歡笑,晚上偷偷地抱著袖兒嚎啕大哭。
如今所有人都在慶賀曹妃有孕,深巷黑夜裡,我依舊一個人。
好在還有雲雀和大福子。
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努力地笑:「福子兄弟,真對不住了,傍晚那會兒刻薄了你。」
「啊?」
大福子懵了下,燙的通紅的手掌抹去額上的熱汗,粲然笑道:「夫人說的是什麼事呀,我都忘了。」
「你去江州吧。」
我發自真心地勸道:「在我這裡,短時間掙不到前程的。」
大福子低下頭,拇指搓著掌心,笑道:「戰場太危險,小人是個貪生怕死的,就不去送死啦。」
我知道大福子不是孬種,他若是怕死,當初就不會跟著左良傅去雲州和魏王死磕了,他這麼說,到底還是不放心留我一人在長安。
我從雲雀手裡拿過粥碗,一口一口地喝,不想辜負這小子的好心,小腹的痛楚慢慢消散,我也開始漸漸清明起來,我看著面前那個俊朗的大小伙子,笑著問:「一直叫你大福子,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全名是什麼?」
「小人姓路,走路的路,大名叫路福。」
大福子挺直了腰板,笑道:「我是個孤兒,十三的時候跟了我家大人,至今已有十年了,我家那窮酸大人肚裡沒多少墨水,尋思著,路和利祿的祿同音,就給我取了個福字,說是福祿雙至。」
說到這兒,大福子撇撇嘴,不屑道:「一提起大人,我就想罵人。夫人您見過這麼摳門的封疆大吏麼?去年他在洛陽接待越國使臣,在秦樓楚館裡叫了幾個紅姐兒作陪,後面結帳的時候,眼瞪大了,脖子也伸直了,氣得直罵娘,說老鴇子訛他錢,逼著我們幾個兄弟到青樓和那些老鴇子妓.女砍價,非要砍掉一半去,否則他就不給銀子。
我的天爺呦,臊的我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最後哥幾個實在沒法子了,湊了銀子付帳,回去後說起這事,大人這個厚臉皮還嫌我們慣著這些奸商。哼,左右他現在不在長安,過幾日我就摸進他家裡,順幾件古董花瓶什麼的,把我那乾癟癟的錢袋填補上。」
聽見這話,我噗嗤一笑。
大福子見我笑了,原本緊攥著的拳頭展開,暗暗鬆了口氣。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笑。
「姐給你改個名兒吧。」
我來了興致,笑道:「就多加一個通字,路福通,姐祝你在福和祿這條路上,暢通無阻。」
大福子喃喃念叨了幾句,一笑,眼裡的神采大盛:「夫人果然比我家大人更厲害,那以後小人就跟著您混,爭取福祿雙全,護著您和小皇子周全。」
當時我只當他隨口說笑,寬我的心。
後來,他真的兌現了這個承諾,一路披荊斬棘,走到高位,手握重權,為我擋下很多明刀暗箭,護我周全。
……
聊了會兒,我的心情也好多了,說有些累,便讓大福子和雲雀趕緊下去休息。
我下了床,將婚紗裝到了錦盒裡,與西裝盒子一起擱在柜子里。
天蒙蒙亮,晚秋的寒風肆虐著紗窗。
我倒了杯熱水,坐在了梳妝檯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唇上的胭脂被眼淚衝去,顯得那麼蒼白,及肩的捲髮亂蓬蓬的,又是那麼的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