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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林常安耳聞此言,卻倒有些不喜,敷衍問道:「才人在宮中還好麼?」蕭澴莞爾道:「她若再不好,宮裡只怕就沒有好的人了。這林才人是尊府上的大小姐,即便林兄家住淮南,鞭長莫及,但周老大人尚在京中,論起來也是個姻親,平日竟沒個書信往來麼?倒勞的林兄還要來問我。」

    林常安強笑道:「家姐與外祖不大相熟,故此平日少有往來也未為可知。自打大姐入宮,家中一年至頭也未必能見著一封信哩。老太太並老爺太太都思念得緊,急切要見她一面,只是不能夠。」蕭澴頷首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然而也如今也是不難的事,且不說世妹將要入宮,但只憑林才讓的恩寵,只怕這兩年就要見著消息。待她誕下皇嗣,還愁沒有相見的時日麼?」林常安只一笑,並未接口。

    恰逢此時,廚子獻了一道松子桂魚上來,林常安便趁勢截住了話頭,起身親自布菜,殷勤招待了一番,便將此事蓋了過去。

    季秋陽坐在一邊,因總無插話之處,便樂得冷眼旁觀。見這二人你來我往,話語裡似頗含機鋒,心裡暗道:林家這位大小姐入宮也有兩年了,聽這位蕭公子講起,似是很得人意。那位大小姐雖不是太太養出來的,但她在宮裡風光,也算為林家門楣增光了,怎麼林公子看著卻似是不大高興。他心裡想了一回,忽然明白:這位林大小姐不是太太親生的,乃是姨娘養下來的。昔年我在林家充任西席之時,聽林家底下人說閒話,這上房裡頗有些不安寧。那林知府又是個一碗水難端平的人,哄完了東家騙西家的。雖還不至鬧出爭風吃醋的笑話,但也時有齟齬。這林大小姐在宮裡爭氣,生她的那位姨娘在林家想必也抬得起頭,上房裡的氣勢難免就弱了些。如今林家二小姐也要入宮,宮裡嬪妃眾多,又有中宮皇后,這點點春恩哪裡夠這許多人分呢?那姊妹為著上一代的恩怨,只怕也並沒幾分情分,就要決一決高下一爭這雨露春恩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他兀自出神悶想,卻聽那蕭澴問道:「季先生來京中已有多久了?可還住得習慣?平日宿在何處,都同什麼人往來?」季秋陽不防他忽然向已搭話,連忙收了心思,回道:「在下入京也要十好幾日了,就投在城西的吉升棧里。倒也沒什麼不慣,只是北地冷些,我是個南方人,不大受得了這氣候。平日無事,也只和舊日裡的幾個朋友走動走動。」蕭澴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聞如今京里出了個『小孟嘗』,十分喜好結交客人,為人又最是豪爽仗義,所以認識他的朋友便送了這個諢號與他。又據說這進京赴考的客人,十個里有九個都是他的座上賓。我為家裡管束,平日裡少出門,自然不能夠得見。先生孤身一人至此,又是如斯高才,想必已受過他的邀了?」季秋陽知他所講為誰,便道:「可是一位姓周的相公,字景初的?其父是京城軍營的把總?」

    蕭澴笑道:「好似是這樣罷,我知道的也不真切。」季秋陽道:「若是他,那在下與他確有些交情。也的確是個仗義疏財之輩,頗有些豪俠之風。聽聞此人還是周尚書族中之人,算是個本家,論起這關係,竟也不遠。」蕭澴便轉頭向林常安道:「周老尚書好福氣,既有林公子、林世妹這樣的晚輩,又有這等豪客相助,愁何事不成呢?」林常安只唯唯稱是,竟不敢再接他的話。

    所幸蕭澴也不再提這些事,將話頭轉了開去,同兩人說起詩詞文章,聽季秋陽念了兩句舊日文章里的句子,深贊他才學出眾。

    待酒過三巡,蕭澴便道:「酒也夠了,叫人拿飯上來吃罷。怕家裡記掛,太太又病著。」林常安聽聞,忙攛掇人去廚房催飯。

    一時飯來了,三人各取一碗吃過。將至席散之時,那林常安忽然望著季秋陽道:「那銀子,我稍後就打發家人與你送去,你且休急。」季秋陽不解他緣何忽提此事,當著人前也不好問,只得點了點頭。蕭澴看在眼中,也不言語,謝了林常安的酒席,就起身理衣戴帽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冤家路窄

    蕭鼎仁聽了兒子的一番言語,捋須莞爾道:「這般作為也未免太兒戲了,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且不言此人能否中舉,還是個未知。即便他中了,一個新登科的士子,也難成什麼氣候。再者,這次充任主考的劉大學士,同咱們一向不熟,平日也沒什麼往來,怎會因咱們一句言語,就去耽誤人家的前程?」

    蕭澴面上一紅,連忙說道:「兒子不老成,讓父親見笑了。然而兒子以為,凡事防患於未然的好。此人既是周家一道的,不如早早除掉為好。何況,雖說主考是劉坤,那兩位副主考卻是父親的門生。父親吩咐一聲,他們豈有不效力的?」

    蕭鼎仁道:「倒也不錯,然而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凡百事體穩妥為上,仔細落了把柄在人家手裡,可就不好了。」

    蕭澴點頭稱是,蕭鼎仁又問道:「連日政事忙碌,我也忘了問了,太后娘娘身子可還康健?日前那風寒已大好了不曾?」蕭澴忙回說道:「太后娘娘已大安了,還叫兒子轉告父親,請父親不要掛心。如今已是年下,前朝事多,家裡也忙碌,連日又冷,請父親同母親保重身體。還要問問父親,前回使人送來的萬金丹可還管用,若吃著還好,便再打發人自宮裡送些來。」

    蕭鼎仁笑道:「娘娘還是這等愛操心,凡事兒都記掛在心裡。」說畢,略停了停,又沉吟道:「京里如今新出了一個『小孟嘗』,你可知道?」蕭澴回道:「略有耳聞,使人打聽了,也是周家的人。」蕭鼎仁點頭道:「這倒有點意思,你好生留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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