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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季秋陽卻情不過,又看他是個風火脾氣,也就起身,穿了衣裳,披了大氅,又防落雪,吩咐竹心取了一頂竹編斗笠,同那李仲秋一道出門而去。
出到街上,因已是年下,雖則天氣寒冷,街上仍是行人如流。兩人便順著街道往下走去,那李仲秋指手畫腳,將京里可玩之處一一講與季秋陽聽,又說道:「這個時候,吃午飯也還早。我們不如便到城西的福興園去,那裡新來的極好的雜耍班子。看過了雜耍,咱們再到朱門街上的聞香樓吃飯。」季秋陽見他這等盛情,點頭應了。
當下,二人雇了一輛車,向城西行去不提。
☆、第一百五十六章 貴人
那兩人乘了車,一路行至城西李仲秋所說之福興園。
待到園門口,二人下車,開發了車資。李仲秋便吩咐那車夫,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還來此處接,就打發了車夫離去。
季秋陽下得車來,只見那園子占地頗廣,門口車轎紛紛,行人往來穿梭不息。李仲秋在旁說道:「啊呀,今兒只怕人多,裡頭恐沒地方坐呢。」季秋陽說道:「不過一個雜耍班子,竟能招來這許多客人麼?」李仲秋道:「你不知,今日在這裡登台的是有名的常勝班,他們這班裡藝人的把戲甚多,驚、險、奇、絕,四個字竟是占全了,與那尋常跑江湖的大不可同日而語。京里人皆愛看這班子的戲耍,他們登台的日子,戲園子裡必是人滿為患,不提前來占個位子,怕是不成的。」季秋陽聽聞,便問道:「既是這等,咱們又不曾早來,裡頭哪還有位子可給咱們坐呢?」李仲秋道:「這卻不妨,裡頭有那大戶人家差來占位的家人,與他幾個錢勻凳子出來便了。」
二人說著話,步進園中。
那園裡是偌大一間敞廳,正前方是一張戲台,地下放著一百多條凳子,唯獨戲台正下方擺著七八張方桌並藤條椅子。二人望去,廳中果然已是人聲鼎沸,只台前的幾張桌子尚還空著。
眼看此景,季秋陽方才信了李仲秋方才之言,又問道:「人這樣滿,卻怎樣好?」李仲秋便尋了個與主人看座的家人,與了他一串錢。那人便勻了一條凳子出來,李仲秋遂拉著季秋陽坐了。
二人坐定,季秋陽見那台上空空如也,台下卻擠滿了人,只覺滑稽可笑,遂向李仲秋道:「如今這世道也是反了,這耍把戲的倒叫客人候著。」又指著那幾張桌子問道:「別處都滿了,唯獨這幾張桌子空著,想是與什麼人留的?」李仲秋頷首道:「不錯,京中亦有許多達官貴人,愛來此地觀玩的。這京中不比別處,天上掉下個雹子,都能砸著個官帽子,故而這幾張桌子,若是平常的品官子弟,還坐不著呢。今兒留著,也不是誰先定下的,倒也沒貼條子。」
二人說了一回話,這廳中卻是越發熱鬧了,不時有人進來,也如李仲秋一般,尋了旁人弄張凳子坐了,真弄到個無處插足的境地。又有小販提了籃子,進來賣花生、瓜子、雜糖、燒餅等物,吆三喝四夾著那眾人高聲說笑,廳中更如滾開了鍋一般的喧鬧。季秋陽見熱鬧到這不堪境地,堂中的氣味又十分不好,心中便有幾分不喜,礙著李仲秋跟前,也不好言語。李仲秋起來,問小販買了些零食,便讓季秋陽。季秋陽哪裡吃得下去,只推謝了。
正當此時,外頭走進幾個客人,一齊走到戲台前那幾張桌子邊,寒暄了一陣,便各自落座,偏又將正中間一張桌子空了出來。
季秋陽見這些人皆穿戴不俗,僕從如流,心中暗自揣度這起人的身份。那李仲秋兀自言道:「這起人將中間的桌子空了出來,卻不知要留與誰的。」
正說著,卻聽其內一人道:「今日蕭公子卻遲了。」另一人道:「聽他府上人說起,蕭公子一早便進宮去了,到咱們出來時尙不曾回府,想必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那人道:「既是這等,咱們等等又何妨?」另一人笑道:「咱們雖能等得,只怕這雜耍班子就要登台了。」那人道:「這有何難處,不過使人知會一聲便了。」說畢,便向身側隨侍的小廝言語了一聲。那小廝點頭應下,向後台飛跑進去,不多時又轉了出來,向他家主人道:「班主說知道了。班主上覆各位老爺,說既是蕭公子未到,平日裡又常蒙各位老爺照顧,就等半個時辰罷。」那人點了點頭,便不言語了。
其時,堂中吵鬧非常,季秋陽也只模模糊糊大約聽見了幾句,心底思忖道:只為等他一人,便叫這許多人等著,真不知此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這般又坐了一回,果然台上再不見開戲,只一個身著藍布長袍的麻臉中年漢子,抱了月琴出來彈了兩支曲子,算作串場。季秋陽聽那曲調,雖覺悠揚悅耳,倒也並沒什麼特別的好處。如此又熬了些時候,場中有人便按捺不住,嚷嚷起來。台前坐著的那幾人倒是面色淡然,置若罔聞,只吩咐家人取了自帶的酒食出來食用。
正在此熱亂之際,門外忽有人開道般喝了一聲,這聲響如炸雷,堂上眾人皆吃了一驚,齊齊回首望去,只見一青年男子自門外走了進來。
季秋陽眼觀此人大約二十出頭,頎長身材,身著白狐皮裘,額上勒著一條歲寒四君子織金抹額,當中還鑲著一塊指頂大小的羊脂玉,越發映襯的他面若冠玉,目含冷光,神采奕奕,俊秀非常。季秋陽打量了一番,不由贊了一聲,心中暗道:此人生的當真一表人才,不知究竟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