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頁
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唐姑媽便趁勢說道:「哥說的也有理,若能求得嫂子病好,那便怎樣也是無妨的。前幾日我聽哥的話里,很是發愁家中無人主理家事。我回去想了幾日,倒想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只是怕哥嫌我荒唐。」傅沐槐心中一沉,嘴上還是說道:「不妨,你先說來聽聽。現下已是鬧到這個田地了,那婆子又總也不見個蹤影。只要能渡了這難關,也不在意什麼荒唐不荒唐了。」
唐姑媽見這話里有門,便低聲笑道:「我是想著,將我那小姑子春嬌給了哥哥,讓哥哥收她做房姬妾。一來家中有個姨娘,也好與哥哥替替手,打理家事方便——這幾日我瞧著家中這些個下人們,各個都懶散起來,大姑娘沒精力去管,我又是個嫁出去的姑娘,不好說他們,不及哥哥身邊的人來的便宜;二則,春嬌今年不過一十六歲,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哥哥又正值壯年,興許過上兩年還能生個男丁出來,承繼咱傅家香火呢。最末一則,卻是我自己個的私心了。」一語未休,她先瞧著傅沐槐的臉色。
傅沐槐見她這番言語,同先前女兒揣度的竟是一絲兒不差,心裡恚怒不堪,雙拳緊握成團,強壓著怒火,問道:「什麼私心?」唐姑媽笑道:「我這小姑子跟我一路自揚州過來,我夫家族裡已是沒人了,她的親事都著落在我身上。這孩子是打小跟著我那死鬼長起來的,我也不忍心隨意尋個人家糟蹋了她。然而如今這世道,哥哥也曉得,人皆勢力,她沒個好陪嫁,又沒個好娘家,卻上哪裡尋門好親去?不如哥哥收了她,她也算得著個歸宿。」
傅沐槐滿腔怒火,立時就要發作出來,只是憶起先前女兒的言語,勉自忍耐,半日才說道:「你的話倒也有理,只是我這個歲數,收這樣一個青春少小的姑娘,沒得糟蹋了人家,也是造孽。何況,你嫂子病的這樣重,我心裡煩的很也沒這個心思。」
唐姑媽連忙說道:「那也不妨,先叫她過來伺候著嫂子,待嫂子好了再說旁的。嫂子歷來是個寬厚賢惠之人,最是容得下人的,想必不會為這個怪我。」傅沐槐只是連連要頭說不妥,又道:「你嫂子這事不完,我是斷不會迎新人進門的。」說著,此事便罷了。
唐姑媽眼見為陳杏娘的緣故,此事不能成,又覺傅沐槐口裡話且是鬆動,便恨不得立時拔了陳杏娘這眼中釘。這日在上房裡待著,十分的心不在焉。她不敢使喚傅月明,便將一應差事都推與冬梅和寶珠,又把兩個姑娘使的團團轉,自家倒坐在一旁發怔。
好容易熬到晚間,唐姑媽起身,連晚飯也不吃了,只叫天福向傅沐槐帶了句話,便腳不沾地的歸家去了。
寶珠到倒了水回來,向傅月明說道:「這姑太太今兒也不知怎麼了,火燒屁股也似的去了,連晚飯也不曾吃。」傅月明正在窗邊坐著,望著窗外天上圓月當空,微微一笑,說道:「姑媽今夜,可是有急事呢。」
一夜無話,隔日清晨,冬梅一早醒來,卻聽上房裡已有說笑聲響。她滿腹狐疑,下炕披了衣裳往裡頭去,進門就見陳杏娘在妝檯前坐著,傅月明正替她梳頭,母女兩個說笑不絕。她心口劇震,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只立在門上發怔。
寶珠端著面盆進來,見她在門上立著,便笑道:「冬梅姐姐怎麼在這兒站著?」說著,便邁步進屋,伺候太太姑娘洗臉。
冬梅不好再裝啞子,只得一步步挪進屋中,向著陳杏娘強笑道:「太太能下地了,可是大安了?真是可喜可賀!」陳杏娘一見著她,便覺滿腹怒氣,抬手便是一記耳光,將她打翻在地,口裡斥罵道:「你這吃裡扒外,賣主求榮的蹄子!自打你到家裡來,我何嘗虧待過你?你倒和外人串通,要來毒死我!」她這一掌打的甚重,冬梅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口角撞破,流下血來。她雖不明其間出了什麼岔子,但已知事情敗露,這奴僕謀害家主,見官必問死罪。當下,她也顧不得旁的,跪在地下,抱著陳杏娘雙膝,哀聲哭求道:「太太,不是冬梅吃裡扒外。實是冬梅鄉下那妹妹上了表少爺的當,懷了他的孩子。我那妹妹還是個姑娘,出了這等醜事,日後還要怎麼嫁人!鄉下出了這等事情,若是男人不認,姑娘家就只好跳井罷了。姑太太來找著我,說只要我聽她的吩咐,便叫表少爺收了我妹妹。我也是無法可施,豬油蒙了心,就聽了姑太太的話。還求太太看在冬梅跟了你一場的份上,沒些功勞也有些苦勞,饒恕了冬梅罷!」說著,便搗蒜般磕起頭來。
傅月明在旁立著,當即說道:「你還敢提往日!往日太太如何厚待於你?姑太太一家遷來,也是撥了夏荷過去服侍,並沒叫你。你倒生出這犯上作亂的反叛心思來,竟要毒死太太!」說著又向陳杏娘道:「母親,這等賤婢留著也是禍患,不如就叫來升家的進來,將她打死便了。橫豎冬梅是咱家的奴才,打死了也不觸犯律法,更何況她犯下這等事,就是見了官也是要問個死罪。」冬梅聽說,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口歪眼斜,嘴角流涎,身子癱軟如泥,竟暈了過去。
傅月明見了這樣子,不覺笑罵道:「竟如此不中用!」便令寶珠去喊了兩個身子健壯的僕婦進來,將冬梅拖到外堂上去,拿冷水潑醒。她自在屋內,伴著陳杏娘梳洗打扮齊整方才出來。
陳杏娘在床上躺的久了,每日雖有傅月明細心照料,擦洗身子,仍是十分不適。今日梳洗妝扮齊整,又換了件大紅通袖五彩妝花羅袍,精神為之一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