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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傅月明聽出這話是暗諷自己,心中雖是不快,卻也不好當面說什麼,只是按了。那婆子更不打話,拾階而上,邁步便往裡去。穿堂過室,繞桌讓柱,竟似是走熟了一般。傅月明在後頭瞧著,倒也暗暗稱奇。
婆子行進內室,走到床邊停下。那陳杏娘至此時也鬧累了,只是躺在床上發怔。婆子低頭聞了幾聞,又四下轉了轉頭,向著西邊窗子點頭嘆道:「這孽畜便是自此處來襲的,好在並未得逞。」傅沐槐跟在後頭,聽了這話,連忙問道:「婆婆,拙荊可還有救?」
婆子說道:「若是婆子再晚來個一天半天,尊夫人就要香魂歸天了,好在如今還不算晚。」說畢,便自腰內摸出幾張符紙,遞與傅沐槐,說道:「將這個拿硃砂抿了,貼在床邊上,這十天之內男子不得近前。明兒是好日子,正午時候,將那孽畜屍骨掘出,將火化去。將渣滓灑在驢馬市上,任千萬人踐踏。這孽畜屍骨既消,無處存身,只得轉入輪迴。過得十天,尊夫人自然災滿業消。」
傅沐槐聽了這番言語,也覺過於虛妄飄渺,便作揖道:「拙荊目下這等,還望婆婆施救。」那婆子說道:「尊夫人這是患了離魂症,得那孽畜伏誅,自然大好。」言畢,又見傅沐槐滿面關切,便說道:「罷了,送佛送到西,我這兒有幾顆觀音大士座前求來的還魂丹,你且拿去用熱湯化了,給尊夫人服下。日常再佐以寧心安神的藥物,吃上幾日便可大安了。」
傅沐槐接了丹藥,慌忙走去倒水,因婆子有吩咐,說男子不能近身,又連聲呼喝傅月明接了符咒去貼,又命丫頭將那婆子請到堂上款待酒飯。
傅月明接了符咒,心中雖是不願,但一時也別無他法,只得叫小玉熬了些漿糊,將那幾張皺巴巴的符紙在床邊貼了。一時,傅沐槐將那丸藥化了,端來餵與陳杏娘吃。
傅月明見那婆子不在,便攔了父親,說道:「父親這事兒也忒荒唐了,哪裡來的一個野仙算命的婆子,就要讓她來治母親的病?貼這些符兒也罷了,這丸藥來路不明的,倘或母親吃壞了可怎麼好?依我說,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才是正理。」
傅沐槐至此時已是六神無主,滿心焦躁,當即說道:「大夫又治不好你娘的病!顧大夫的藥吃下去,又如何呢?何況他如今並不在城裡,莫不是看著你母親病死麼?」說畢,硬將湯碗遞與傅月明。傅月明將碗一推,說道:「這等荒唐沒來由的事,我不做。」傅沐槐又急又氣,口不擇言道:「你這孩子,好不懂事!你母親病成這幅模樣,好容易有個法子,你卻橫檔在裡頭,成什麼道理?!莫不是前番你母親不答應你的親事,你心裡有氣,這時候借題兒使出來麼?!還不出去!」
傅月明滿心委屈,登時兩眼通紅,堵了半日的氣,方才說道:「父親恁般說,便憑父親去罷!橫豎出了什麼事,父親不要後悔就是了。」言罷,便甩手去了,小玉看情形不對,也隨著去了。這邊,傅沐槐便叫寶珠來伺候。誰知,那寶珠魂不守舍,哆哆嗦嗦成不得事,只得又把冬梅喊過來才罷。
陳杏娘大鬧了一番,至此時已是力乏身倦,也不再折騰,只聽憑人撥弄。一碗藥湯灌了進去,也不見個動靜,又過了小片刻功夫,她將頭一扭,躺在枕上睡去了。
傅沐槐見她睡熟,這才走到堂上,同那婆子說話,因看這婆子面生,便問道:「不知婆婆尊姓高名,哪裡人士?我祖輩在這徽州城裡生活,倒是不曾見過婆婆。」
那婆子已將一桌飯菜吃了個風捲雲散,拿牙杖剔著牙,一面說道:「婆子不是本方人士,乃是鳳陽人,因自幼天生一雙陰陽眼,又學了幾手方術,便在外遊歷。恰逢走到此處,也是與你家有緣,解了你家這場大災。」傅沐槐聞言,又問她姓什麼。她只說姓趙,人皆稱她趙道婆。
一時又說起陳杏娘這場病,趙道婆點點頭,說道:「尊夫人這番也不是飛災,前頭既傷了那孽畜的命,這果自然報應來了。好在老爺夫人平日裡積善修德,福田廣種,故而令夫人這場劫難尚可躲得。然而尊夫人上一世有些不好,老天罰她這一世無子。原本你二人也不該結成夫妻,只是一時陰差陽錯,做成了這門姻緣。員外命里本該有子嗣承繼,尊夫人既是這個命數,說不得過上幾年就要去了。如今這場,不過是個前兆。躲了今日,躲不過明朝。」
傅沐槐聽了這話,登時慌了,當即問道:「那敢問趙婆婆可有什麼解脫之法?我已是這個歲數的人,不指望再添男丁。膝下雖只有一個小女,好在身後香火事宜也都有了著落。我只求同拙荊偕老罷了。」那趙道婆搖了搖頭,長嘆道:「此乃天意命數,誰人能夠更改?」說畢,又道:「適才我觀小姐面貌,面相雖也好,但這姻緣上卻有些妨礙。小姐本不該婚配,若是強行作配,便主夫婿無情,日後也是晚景淒涼。若說要解,也只得親身出家,方可保一世平安。」
傅沐槐聽了這些話,登時如電擊雷掣,呆坐位上,竟不知如何是好。一旁陪著的管家來升聽不下去,不禁問道:「婆婆既雙目失明,如何能看得了我家姑娘的面相?」趙道婆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婆子眼睛雖瞎,卻能觀陰陽,自然看的了命相。」說著,又向傅沐槐道:「這位老爺,這不明事理的人也罷了,你卻是個當家主事的人,自然是明白的。若是只顧捨不得,不過是徒徒叫她遭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