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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正在焦頭爛額、束手無策之際,偏那打發出去尋大夫的小廝回來言說,顧大夫一早就被縣城裡一戶人家請去了,這時候並不在城內。傅沐槐聽了這消息,只如當頭一棒,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便在此時,那管家來升又進來了,在院裡立等著請老爺說話。
傅沐槐心裡煩躁,快步出來,卻見院裡站著個瞽目婆子,身上一身藍粗布大襟襖,下頭一條玄色鎖邊褲,沒穿裙子,一雙小腳蹬著一對醬色壽字鞋,收拾的倒是乾淨利落,手裡拄著個拐子,背上背著個箱子,卻不知是做什麼勾當的。
傅沐槐不知此為何干,便喝問來升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來升連忙上前,說道:「小的聽聞太太有些不好,那個樣子似是撞客著了,恰逢這婆子從門前過,言說善能驅邪退祟,專治鬼狐纏身,故而自作主張帶來見老爺。老爺倒不妨一試。」
傅沐槐正自沒有注意,又想起昨日顧東亭臨行時的言語,便暗自忖道:渾家那副模樣,倒真有些像撞客了。既是藥吃了也不見效驗,如今也別無他法,倒不如試她一試,也沒甚妨礙。當下,便問那婆子道:「老人家能驅退邪祟麼?」
那婆子卻不答話,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半日忽然咄了一聲,向傅沐槐問道:「這位老爺,尊府上五年前可養過貓?」
傅沐槐卻不防她忽有此問,微微一怔。傅月明在旁微微皺眉,想及昨晚之事,身上起了一陣寒噤。
只聽傅沐槐點頭說道:「幾年前,確有朋友從西域帶來一隻雪獅子貓,拙荊養來閒中解悶的。落後不上一年,這貓因故死了,就埋在園裡梨樹底下。卻不知此畜與拙荊的病有何關係?」那婆子點頭嘆道:「如今府上便是這孽畜作惡,不信老爺自管去問房裡人,近日可有見那貓的蹤跡?」
傅月明聽了這話,眉頭微皺。傅沐槐便問寶珠,寶珠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道:「這位……婆婆說的對……前些日子,夜裡我就聽窗外頭有貓叫……因著家裡沒人養貓,我只當聽錯了。接著沒幾日,太太就病倒了,昨兒晚上廊上一盆茶花不知被什麼給撞翻打碎了。姑娘出去瞧,也說瞧見了條貓影子。」話至此處,她全身戰慄不已,再說不出一字來了。
傅沐槐又問傅月明道:「果有此事麼?」傅月明將信將疑,只得點頭道:「昨兒夜裡廊上確實摔了一盆茶花,只是黑影里我也沒看清究竟是什麼,並不知是不是貓。」那婆子從旁插嘴道:「如何,婆子說的不假罷?昨兒夜裡,這貓共來了兩遭,頭一遭見人多,不曾下手。次回,乃是屋裡有位貴人,它不敢侵犯只得退去。這位小姐,婆子說的是也不是?」
傅月明凝眉不語,只望著婆子出神。傅沐槐心裡焦急,問道:「月兒,可有此事?」傅月明不肯瞞騙父親,又覺此事委實蹊蹺,心裡忖著瞧瞧再說,便點頭:「中夜時分,女兒確在夢裡聽見什麼東西抓撓窗欞,得起來看時,已不見了。並沒瞧見有貓過去。」
那婆子聞言,甚是得意,當面向傅沐槐說道:「老爺,不瞞你說,婆子這雙眼睛自幼便通陰陽,因窺伺陰間秘辛過多,遭了天譴,才瞎了。如今婆子不敢管那陰間的事,但陽間鬼魅卻瞞不過婆子眼睛。婆子見這房上怨氣瀰漫,那孽畜雖一時不曾得手,但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它返本還元,妖力大長,必定再來作惡。屆時,若非九天盪魔祖師下凡,尊夫人這一劫是再難逃過。」
傅月明聽這婆子滿嘴怪力亂神,儘是市井之間那些江湖騙子的惑眾妖言,不禁暗自起疑。只聽傅沐槐連忙問道:「那敢問婆婆,如何能除此妖孽,保我家宅平安,拙荊康安?」那婆子故意拿班作勢,搖頭說道:「天道循環,這等事冥冥中自有定數,何況先前這貓殞命於尊夫人之手。它前來尋仇,亦在情理之內。婆子若強行插手,難免折損陰鷙,又或惹禍上身。前番為著管多了閒事,婆子這雙眼睛才叫老天收了去。如今婆子再不敢管這些身外閒事啦。」
傅沐槐聽她語含推託,便知她意思,連忙說道:「還望婆婆大發慈悲,拔救我等,我必當重謝!」說畢,便命小廝拿銀子去。
那婆子卻一臉正色,將手一揮,說道:「婆子不是愛財之人,老爺不必如此!那等黃白銅臭乃身外之人,婆子是方外之人,要來何用?」傅沐槐見她不肯吐口,當即便慌了,只是奶奶長奶奶短的央告。傅月明在邊上看不下去,便從旁勸道:「父親,罷了,這事也太過飄渺,且不說昨晚上那究竟是不是貓。即便是,又能如何?許是一隻過路的野貓子呢,恁般小的一點東西,哪裡就能坑害母親性命?」那婆子一聽這話,立時便說道:「小姐既不肯信,那婆子多說也是無益,就此告辭。」言畢,更轉身作勢要走。
傅沐槐心裡焦慮娘子,已是病急亂投醫,先前聽這婆子竟能將自家門內幾年前的事也說出來,不由便信了幾分,又見她說近日的事色|色對景,又不肯要錢,便更信了個十足。慌忙上前扯住,又是作揖又是賠禮,好容易將那婆子勸住。
半日,那婆子方才吐口道:「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在你平日裡頗有個善名,婆子便救你這一回。」言畢,更不打話,抬步便往前走。
傅沐槐忙問道:「婆婆哪裡去?」那婆子道:「自然是進去瞧你夫人,再施幾道法術,阻那孽畜。」傅沐槐便叫小廝上前攙扶,婆子卻將手裡拐子一橫,將幾個小廝都打開,說道:「不必,你們這些明眼的,看路還未必及得上婆子這雙瞎眼爽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