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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那媳婦連忙賠笑說道:「這都是小的份內事宜,敢說辛苦不辛苦?天不早了,姑娘勞累了一日,早些睡下罷。叫丫頭們仔細屋裡的燈燭,外頭有人,若是晚上有事,只管喊她們進來。」傅月明微微一笑,說道:「倒是多勞嫂子費心了,現下冬梅去了二姑娘屋裡,小玉和寶珠兩個年紀太小,逢上事便手軟,不濟事的。桃紅又要與我守著屋子,上房裡缺人手。」那媳婦又客氣了幾句,便說要去巡察上夜,出門去了。

    打發了這群人去,傅月明轉回屋內,才踏進明間就見寶珠在炕沿上坐著,低著頭扯著衣擺,一聲兒也不言語。傅月明憐她年幼膽小,溫言撫慰道:「太太就是病了,並沒怎樣,你不要害怕。晚上還和你小玉姐姐在外間炕上睡罷。」

    寶珠聽了這話,只是默不作聲,好半日才抬頭說道:「姑娘,太太是不是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傅月明心頭微震,當即低聲斥道:「胡說些什麼,還不快住嘴!」寶珠卻自顧自說道:「早先我在家時,隔壁住著位大娘,一夜間忽然就發了瘋病,癲起來與太太一般,大夫來吃了藥也不中用。後來還是村子裡的一位婆婆,給吃了硃砂,又燒了符水灌下去,睡了兩日就好了。我聽村裡的老人們說,那大娘是叫狐狸給迷了。」

    她說完這話,似是想起往昔的舊事,不覺身上打了個寒噤。

    便在此時,屋外廊上忽然出來啪嚓一聲巨響,寶珠登時怪叫起來。傅月明定了定神,低聲喝止了寶珠,壯著膽子走到廊上去看。卻見屋外四下空無一人,一盆茶花翻倒在地,栽花的瓦盆已摔得四分五裂,泥土滾得滿地皆是。

    屋裡出了這樣的動靜,頓時那兩個上夜的女人便進來問何事。傅月明便說道:「許是野貓子進來,把花盆撞倒了,並沒別事。」芸香咕噥了一句:「這家裡又沒人養貓,倒是哪裡來的野貓。」倒也沒再說別的,同蕙香將地方收拾乾淨,便又出去了。

    傅月明強穩了心神,又走回屋裡,向著寶珠說道:「你瞧,不過是貓把花盆撞翻了罷了,哪裡有什麼?!就唬得這個腔了!太太還病著,你就大呼小叫起來,若是把太太驚著了,病的越發重了可怎麼好?」寶珠只是低著頭任她數落,一聲也不出。

    小玉自裡頭出來,勸解道:「夜深了,姑娘累了一日,該歇息了。還是早些睡罷,這裡有我同寶珠看著呢。」傅月明卻說道:「罷了,我到裡屋同太太睡,你們就在這外間炕上罷。若是夜間有事,我自然會叫你麼。」

    小玉雖是不依,卻強不過傅月明,只得罷了。服侍著傅月明梳洗罷,又替她在地下打好了鋪蓋,方才走到外間來,吹滅了燈燭同寶珠一道在炕上和衣草草睡下。

    傅月明走回內室,又看了母親一回,見她睡得安穩,也就在床下鋪上躺了。

    因著心裡掛念母親,雖是瞌困的緊了,卻又不敢熟睡過去,只是似睡非睡的。

    這般到了中夜時分,傅月明正自睡夢朦朧中,忽然聽到西面窗子上一陣爪子撓窗欞的動靜,她心頭一驚,立時便醒轉過來,起身回頭一瞧,猛可的就見一個黑影兒自窗台上跳了下去。登時,她驚出一身冷汗,又憶起寶珠方才的話語,不禁一陣膽寒。起身看了看床上,見陳杏娘睡得甚是沉穩,便走去點了兩根蠟燭,就在床下鋪上擁著被子坐了,再不敢睡去。好容易熬到東方天際發白,才略合了下眼睛。

    才睡去沒多少時候,忽覺身邊一陣響動,她睜眼一瞧,但看陳杏娘披頭散髮,身上只穿著寢衣,赤著腳就往外走,兩隻眼睛直愣愣的,嘴裡不住喃喃自語些什麼。

    一見此狀,她便知母親是又發病了,連忙起身上前拉著陳杏娘衣袖,便問道:「娘要去哪裡?」陳杏娘望著前頭,愣愣說道:「我不識得這兒,我要家去。」傅月明抱著她的腰,不讓她出去。她忽然發起癲來,沒命廝打自家女兒。屋裡登時亂成一團,外頭兩個丫頭聽見,也急忙跑進屋裡來。

    小玉眼見這等情形,慌忙上前與傅月明一道攔住陳杏娘。陳杏娘瘋瘋癲癲,力氣比往日卻猛漲了幾倍,扯開傅月明臂膊,又將小玉推翻一旁,一溜煙的就往外跑,嘴裡還不住嘶吼。傅月明與小玉齊聲喊道:「快攔著太太!」那寶珠卻早已嚇癱了身子,倚著牆根軟在了地上,陳杏娘自她身邊跑過去時,不知哪裡又傳來一聲貓叫,寶珠身子一顫,登時就尿濕了褲子。

    陳杏娘一路狂奔至院裡,那兩個上夜的女人聽見動靜,進來探視,眼見這般情形,連忙上前攔住。一個抱腰,一個抬腿,將陳杏娘送回房內。陳杏娘雖拼命扎掙,好在這兩個婆娘都是身強膽壯之輩,並不畏懼,當下就把陳杏娘抬進了內室。

    上房裡鬧了一通,傅沐槐在後院書房內已聞得消息,連忙走來看視。見了陳杏娘這模樣,正是焦頭爛額,只得再打發小廝去請大夫,又把傅月明叫到小屋裡問話。

    傅月明說道:「昨兒吃了藥,母親倒是睡安穩了,一夜裡也沒個動靜,也不見起來。到了今晨天將亮時,母親忽然就發作起來,任是怎樣也攔不住。」她嘴裡雖這樣說,心裡卻想起昨夜間那貓抓窗欞的事兒來,踟躇著也不知當不當說。

    傅沐槐聽了女兒的言語,也不知如何是好,陳杏娘鬧得越發不可收拾,幾個女人也按她不住,沒奈何之下只得拿繩子捆在床上。傅月明立在床畔,不住拿手抹淚,傅沐槐急的只在屋裡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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