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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林常安想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他見在傅家任西席,傅姑娘請他來代寫回帖,也算情理之中。並不見得,他們就有些什麼。」林小月見他如此說,只得又道:「今兒聽聞傅家太太病了,我打發人送了一抬禮物過去。他們家也有回禮過來,哥哥可知他們送的是什麼?」林常安搖頭道:「我還沒問,自然不知。」林小月說道:「旁的就罷了,中間有一盒子香粉,送進來我瞧了瞧,正是煥春齋的東西。哥哥說說,這是什麼意思?」
林常安聽說,跌坐在椅上,一字兒沒發。半晌,又說道:「這是先生的花樣,未必是她自己的意思。那季熠暉不過是他們家的教書先生罷了,他們家要還禮怎會要一個西席先生湊份子?」言至此處,他忽而笑道:「再一則,那煥春齋的事情,只怕傅家如今還蒙在鼓裡。倘或知道他有這樣大的一份家業,又怎會請他到府上教書?這件事若是讓傅家家主得知,必然疑心他居心叵測。故而,他的底細,傅家必定是不知的。」林小月聽這話外有音,不由側目問道:「那哥哥什麼打算?」林常安笑道:「我倒不至於去掏他的老底,只是說還有一爭的餘地。」
林小月又說道:「這也倒罷了,只是老爺太太並老祖宗未必肯答應這門親事。就算他們答應了,還有外祖呢。這一年裡,外祖自京中來了好幾封信,總提到你的親事,關切之心,可見一二。他能答應一個商賈人家出身的女子,做林家的嫡孫媳婦麼?」林常安聽她如此說來,也知確為實情,心裡頗為犯難,半日才說:「外祖雖是至親,究竟也是外人。我的親事,自然聽老祖宗的,只要她老人家點了頭,也就妥當了。待家裡把這事定下來,再告與外祖。諒外祖也無話可說。」
林小月聽了這話,心裡只覺不妥,但看兄長興致極高,也不好當頭澆他冷水,只好說道:「哥哥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老爺升遷令指日就下,來年咱們家說不定要合家外遷。到那時候,哥哥可要怎麼是好?且不說傅家那邊,就是咱們家裡,哥哥能在這一年之內叫老祖宗點頭答應這樁親事麼?老祖宗雖上了些年紀,可倒並沒糊塗。她老人家的眼睛,亮得很呢。哥哥這點子把戲,如何能瞞過她老人家去?」
林常安說道:「我幾曾說要瞞的?我也不怕他們知道,正是要他們知道呢。」說畢,又道:「也罷了,這件事暫且不提。下月賞花的事兒,該請的人,你可都請下了?」林小月見他轉了話頭,只得點頭道:「帖子都發了,除卻幾個家中有事走不開的,旁人都說來。」話至此處,她忽而笑道:「這傅家太太倒且是有趣,我還怕她們因老爺不在家,家裡無人不肯來呢。聽去的人說,她卻是一口應承下的。日常聽眾官娘子閒話,說這位傅家娘子素好趨炎附勢,結交官府,果然不錯。就是那傅姑娘,頗有些不大樂意。」林常安笑道:「只要她母親肯來,她必是會來的,這倒無需憂慮。」
說話間,轉眼已是傍晚時分,前頭打發了人來請他兄妹二人到林老太太處吃晚飯。這二人便收拾了一道過去,並無別話。
卻說傅家因陳杏娘病倒,這一應家事俱落在傅月明肩上。那正房堂上,回事的川流不息,傅月明既要處置家事,又要忙裡抽空打發人去接大夫過來給太太看診。一時若有客到,還得張羅接待。幸而前頭有季秋陽在,那些人來客往的事,也不必煩憂,自有人代勞,倒省了她許多事。這來客見一異性男子在傅家堂上待客,雖是側目,然而是別人家門裡的事情,世風日下又有哪個會來多說一字?然而如此一來,倒令傅家一眾家人暗自紛揣測,皆疑其乃老爺太太內定的夫婿人選,不免底下議論紛紛。這些散碎閒言傳到傅月明耳里,她也不理會,只如沒聽到一般。
這一日下來,傅月明只覺神思乏倦,力盡筋疲,看看天色已將飯時,便吩咐桃紅道:「這個時候了,再走也是晚了。留先生在家裡吃飯罷,打發人到廚房裡說一聲,晚飯加一桌酒菜上來。」桃紅應聲要去,才走到門邊。傅月明又將她叫了回去,還沒開口,臉便先紅了,停了停方才說道:「罷了,我這會兒出去似乎不大便當。你打發個小廝去跟先生說句話,叫他明天早些來罷。」這些日子,桃紅也很將他們的事情看在眼裡,聽自家姑娘一說,心裡登時知局,面上一笑也就去了。
待桃紅出去,一旁小玉便笑著打趣道:「就是姑娘不說,我瞧先生明兒也准跟插了翅膀也似的一早飛來——他捨得不來麼?姑娘這是沒話找話說呢!」傅月明面紅過腮,低聲斥道:「你玩笑也不看看地方!說話這樣不當心,還當是咱們屋裡!」小玉一吐舌頭,低低賠了個不是,又輕聲笑道:「這話滿宅子都傳遍了,姑娘倒還怕些什麼呢?不過兩天太太就要知道的,再等老爺回來,生米煮成了熟飯,想不認也不成了呢。」傅月明滿面愁容道:「倒也怕母親一時逼急了,將我隨意許與旁人,那可當真糟糕。再一則,家中沒有後嗣,唐睿又在一邊虎視眈眈。我也不敢就此撂手嫁出去,他又是個驢脾氣,死也不肯入贅的。這件事,急不得,還得徐徐圖之。」說著,又正色道:「家裡這些閒話,任憑他們傳去。若有人當著你們的面說了,那就斥責他們。千萬不要學到太太跟前去,將來若問起話來,我是有話去回的。」小玉見她話說得極重,連忙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