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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傅月明聽聞此事,心裡暗自忖道:看來姑媽待她這小姑子,是著實不怎樣。外頭看著還好,內里不知怎麼苛刻呢。想來也是,她上一世就是個尖刻的脾性,自己親生女兒都捨得送出去,何況是死了哥哥的小姑子?倒不知這唐春嬌怎麼看她嫂子,面上瞧著也是個葳蕤懦弱的人,怕是敢怒不敢言的。或者是個連怒也不敢的?

    想了一回,桃紅已將水提了進來,小玉趕忙走去將浴盆提了出來,放在屏風後頭。兩人放好了水,小玉取來澡豆、手巾,又在澡盆里放了香花,桃紅便伺候傅月明脫了衣裳,替她洗浴。

    小玉將澡豆搓了沫子,替傅月明將身上細細擦拭了一遍,見一盆淨水汪著一截白玉般的身子,一身的皮膚滑膩如凝脂,便嬉皮笑臉道:「姑娘這身好皮子,一指能戳出水來。我是個丫頭,看著還覺得愛哩。讓他們男子看見,還不知要愛得怎麼樣了。」傅月明聽了這取笑的風話,不覺紅了臉,笑罵道:「小蹄子,胡說什麼!再瞎說八道,撕爛你的嘴!」小玉同她說笑慣了,也並不怕,仍然笑道:「我同姑娘說這話,姑娘要來撕我的嘴。倘或今兒竟是季先生說與姑娘聽,姑娘也要惱麼?」

    傅月明聞言,登時雙頰紅透,臉上滾燙,低低斥道:「還不住嘴,越說越下道了,這話也是好渾說的?讓外頭人聽見,我還要不要活了?」小玉也低聲笑道:「這兒又沒外人,就是桃紅姐姐,也是姑娘的房裡人,姑娘就說些心裡話,也不妨事。」傅月明低了頭,半日才細聲細氣的說道:「你是怎麼瞧出來的?」小玉笑道:「不過一介教書先生罷了,平白無故的,姑娘怎麼那樣好心,親手做蜜煎梅湯與他吃,還特特的拿冰湃了。」

    此話戳了傅月明的心事,她面上登時沉了下來,說道:「那又如何,人家不領情呢。」

    ☆、第四十二章 傷風

    傅月明想起那壺冰梅湯,不禁燥了起來,嘴裡就說道:「人家不領情,我不過白效力罷了。也是我不好,人家又沒個準話,我自己巴巴的做了東西送過去,怨不得人看不起,不稀罕吃呢。」說著,鼻子一酸,竟落下幾點淚來。

    小玉見她哭了,饒是素日裡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奈何年歲太小,沒經過幾場事,登時手忙腳亂起來。還是桃紅上來,連聲勸住了。又看洗浴已畢,雖是天氣甚熱,還是恐她著涼,將她扶出浴盆,用手巾擦抹了身子,伺候穿了衣裳。

    傅月明自怨自艾了一陣,也甚覺沒趣,仍到套間的炕上歪了,悶著頭不言語。想到自重生以來,二人相見不過寥寥數面,季秋陽也並未有一字之諾,自己倒憑什麼認準了人家對自己有意呢?即便同是重生回來的,這男子的心性是最難拿的,難保他不是變了心,又或是見自己年歲太小,等不及又瞧上了別家的姑娘。然而若是如此,他倒為什麼要把那玉佩托人轉交自己,又私下說那些見不得人的風言風語?

    這般胡思亂想了一陣,實在想不出個緣由,她心中只覺無味,便隨手拿了那圖冊來翻看。見那上頭的花樣繡圖十分精妙,便在心裡細細的忖度行針指法,將那事暫且壓了。

    到了晚間,陳杏娘打發人來喊她去吃飯,她推說頭疼不去。上房就打發冬梅送了碗粥過來,她也不想吃,叫放在外頭了。至掌燈時分,桃紅與小玉都在外間堂上做些針線。桃紅因看小玉不住的淘弄前幾日晾曬的花草,便問道:「我聽姑娘說,你弄這些東西來是調配香料的。我倒不信了,那些薰香竟就是拿這些樹皮草根做的麼?」

    小玉含笑答道:「散香就是如此了,若是合香,還要用蜜蠟之類的搓揉成丸。如今咱們這兒沒那些玩意兒,只好將就下了。近來我瞧姑娘總是心事重重,夜間也睡不好,就打算調上一味安神香給姑娘試試。」桃紅因說道:「姑娘素來是最不喜歡這些東西的,不止外頭的脂粉用了起疹子,就是這些薰香也不成。」

    小玉說道:「這你就不知了,外頭坊間賣的香料,為圖錢,放了許多雜花草木來混充分量。若是尋常人就罷了,但如咱們姑娘這樣身子敏感的,就要起疹子的。故而京里那些略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不用這等粗貨。論起來徽州城也算個富庶之地,卻沒幾家成樣的脂粉香料鋪子。也就姑娘如今用著的幾盒脂粉,我試了試,倒是頂頂上等的貨色。但其內用料十分明貴,工序又極其繁瑣,姑娘那幾盒算是很難得了。」

    桃紅聽這番議論甚奇,不由問道:「你怎麼懂得這些?」小玉淺淺一笑,輕聲道:「我家以前是賣香料的,我故而知道一些。」桃紅不疑有他,只笑道:「你偷抹姑娘的胭脂,明兒我告與姑娘,看她打不打你。」小玉也知她是玩笑之語,並不當真,便嘴裡喊著姐姐,假意央告了一陣。

    兩人說笑了半日,桃紅看已將起更時候,就進裡屋去看視。進屋卻見傅月明已然歪在床上睡著了,一把青絲拖在枕上,還濕著。她走去推了半日,傅月明只不肯醒來,無法之下只得拿了一條手巾替她墊在頭下,拉過一床紗被蓋在身上,放下帳子就出去了。她自家便同小玉,一道在外間炕上睡下不提。

    翌日清晨,傅月明才醒來,便覺得頭沉身重,下不得床。桃紅見狀,知道是昨夜洗了澡沒擦乾頭髮就睡下的緣故,不敢怠慢,連忙走去報與了太太。

    其時,傅沐槐已到鋪子裡去了,陳杏娘才起來,正坐著梳頭。因前番傅月明大病一場,險些喪命,如今一聽女兒病倒,她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連頭也顧不上梳,披了衣裳慌忙連忙走去看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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