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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卻聽傅沐槐同唐姑媽敘起別後情形,唐氏說道:「自那年我隨先夫回了蘇州,連年買賣不好,幾家布莊生意甚是稀薄,只夠敷衍一家吃穿。你妹夫的本事,你自是知道的,既不能開源,又難節流,只好我從中周旋,一家幾口人勉強度日。這般將就了幾年,你妹夫又患上了個心疼的毛病,但病發起來,茶湯不進,手腳冰涼,就如要死一般。得了這個頑疾,他鋪子裡也去不得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怎好出去拋頭露面,你外甥年紀又小,主不得事。只靠著鋪子裡一個夥計,還算老實忠厚,打理些買賣。就是如此,這幾年為他延醫吃藥,也欠下不少外債。今年年初大不幸,你妹夫伸腿走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無可依靠,那些債主又都欺上門來,整j□j迫。若不是哥哥這裡收容,我們母子當真是沒有活路了。」說著話,眼見那眼淚就又下來了。
傅沐槐趕忙勸了一陣,說道:「好歹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們如今都回到家鄉,咱們一家團聚,正好親熱度日,你也不要過於煩惱。」唐姑媽擦了眼角,說道:「可是說呢,好歹我還有哥哥可依,若不然叫我一個婦道人家,怎樣是好?待說隨他去罷,又丟下這一雙兒女,無人照管。好歹是他唐家的根苗,我也捨不得。」傅沐槐打量了那唐氏兄妹一番,見這二子生得不俗,便笑道:「妹妹兒女雙全,論起來倒是比我更有福些。」因問道:「外甥如今讀些什麼書?外甥女可定親了不曾?」
唐睿不待他母親答話,自家張口說道:「勞舅舅動問,我才剛讀四書。妹妹尚不曾受人家插定。」傅沐槐點頭道:「外甥倒罷了,男子的親事易辦的。外甥女倒是麻煩,若是在蘇州定下了,過不得兩年就得再送去。今既沒定下,那再好不過。」唐姑媽笑道:「還勞哥哥替他兄妹留意著,若有好人家子弟,便將玉兒嫁過去,也省我一樁心事。」唐愛玉聽母親提及自己婚事,甚是羞赧,紅著臉低了頭。
唐姑媽又笑問道:「不知月兒可定過親了麼?這樣好的姑娘,不知誰家有福娶了去。」傅沐槐才待張口,陳杏娘便說道:「月兒尚小,還不曾定親。我同老爺的意思,是要好好替她選一戶人家。若然是官宦人家自是最好,如若不能,也得門當戶對,盡匹配的上才行。故而,我們尚不急於此。」唐姑媽聽過,只笑道:「論及月兒的人物品貌,是得配個好男子。」言畢,便再不談此事。
原來,陳杏娘見唐睿正是適婚之齡,又聞說其不曾定親,倒恐那唐姑媽藉機發揮,惦記上自家女兒,遂先拿話將這條路堵了。
傅月明眼見那唐睿神情,甚是浮浪油滑,一雙賊眼只在自己身上打轉,她上一世同此人也算做過幾年夫妻,自然知曉他心中打什麼主意,不禁一陣噁心。又聽母親同唐姑媽起了口角,為轉話頭,便張口問道:「父親,姑母一家的行囊可送到宅子裡去了?」傅沐槐見她問,便說道:「都叫小廝抬進來了,在前頭院裡放著呢。」傅月明便笑道:「我說呢,其實也不必抬進來,直送到那邊宅子裡就是了,何必抬進抬出的,又費許多工夫。」傅沐槐笑道:「你說的是,我倒將此節忘了。橫豎也沒幾個箱子,一趟就完事了。」
傅月明聽說,肚裡冷笑,擺明這家子過來沒帶多少行囊,說不得件件都要依靠傅家,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只笑道:「父親也是沒算計的,這般也好,叫那幾個丫頭小廝上來認認人罷。到晚間,正好同姑母他們一道過去。」
唐姑媽聽這話語不對,連忙問道:「怎麼?我們行囊搬來罷了,又往哪裡送?」傅月明微微一笑,向她說道:「姑母不知,想必父親還未告訴姑母。因姑母一家子遠來投奔,家中房屋淺窄,恐姑母受了委屈。故而我爹爹在后街上買了所房子,與姑母居住。姑母的箱籠行李,自然是要搬去那兒的。」語畢,她又笑道:「這是父親同母親一早就議定了的,因姑母才來,尚不及告訴。」
此事頗出唐姑媽的意料,來時路上,她打下滿盤的如意算盤,只想著回歸故鄉,搬進傅家,慢慢地謀權奪勢,占上一席之地,再為這一雙兒女爭上一個好前程。豈料,初來乍到就聽到這等雷霆消息,若是連傅家的大門都進不去,一家子都在外頭住著,那不過是寄人籬下,人家門內的事兒,豈有自己插手的餘地?
當下,她慌忙陪笑道:「又勞哥哥破費了,然而我們一家子也沒幾口人,不過是這兩個孩子,並我們姑嫂,只消撥個小院與我們住便可,日常來往是極便宜省事的。哪裡用得著再去外頭買房子?再一則,說句厚臉皮的話,我們既來投奔,日常柴米油鹽各項用度,說不得都要靠著哥哥。每日裡只顧打發人去,人來人往的,也要生出事端。」
傅月明聽說,看了傅沐槐一眼,見父親並無慍色,便笑道:「姑媽這話可就差了,雖說姑媽一家人口不多,總也有四口人的,再有丫頭小廝過去服侍,怎樣也得七八口人。我家門內,哪有這樣寬廣的院子?且就是姑媽在外頭住,不過每月折算了用度,使人拿銀米過去就是了,倒費什麼功夫呢?姑媽也是多慮了。」唐姑媽還待再說,唐睿卻從旁說道:「母親,此既是舅舅的一番好意,母親就不要固辭了。咱們便是住在外頭,同舅舅家也不過一牆之隔,往來甚是方便。日後多多走動也就是了。」言罷,便向傅月明笑道:「妹妹果然聰慧敏秀,能言善道,見事見得分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