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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59:29 作者: 陳雲深
    她這話倒不是憑空想起的,上一世唐睿在自家住著,與她姊妹二人混在一起,日常起坐飲食俱在一處。時日久了外頭風言風語,不獨自己,連著傅薇仙的名聲也壞了。落後父親招贅,唐睿一投即中,便有這上頭的緣故。如此,也是正中了傅琳娘母子的下懷。

    傅沐槐倒不曾料到此節,聽她如此一說,心中也覺有理。正要說話,不防田姨娘在旁插嘴道:「大姑娘這話就差了,男女之防那是對大人。你們如今才多大點兒年紀?何況又不是叫你們在一張床上睡覺,怕怎的?姑太太一家子來投奔,怎麼好叫人家拆窩子的?再者說了,那又不是外人,是你的親表哥。俗話說得好,姑舅親姑舅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這許多年不見,好容易到了一處,不說團聚了熱絡熱絡,倒把人往外攆?真是小孩子不懂事!」

    原來她自酒宴一事後,在家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深恨傅月明,處心積慮只想抓她的錯處。今見她說出此話,又素知傅沐槐看重兄妹情誼,當即便拿言語出來挑唆。

    傅薇仙坐在一旁,聞得母親說出此語,不由眉頭深皺,一字不發。傅月明卻只淡淡一笑,並不言語。果然傅沐槐張口斥道:「你懂些什麼!這沒見識的話也就只好你這樣的女人去說!」兩句話斥退了田姨娘,又向陳杏娘說道:「月明說得有理,她姊妹二人雖說不大,可也有十二三了。唐睿那孩子,如今也將滿十六了,自然不好再進咱們家後宅。我的主意,在咱們家附近尋所房屋,給他母子賃下來。提前收拾了,再置辦些家具,打發兩個小廝過去看門就是了。」陳杏娘接口道:「也好,但不知咱們家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屋子出租。」傅沐槐說道:「這倒不妨,待明日我去鋪子裡時,打聽打聽就可知了。」

    眾人聽了這話,都不理論。傅薇仙因著母親說錯了話,又被斥責,臉上難看,便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走的,坐在凳上悶著頭一聲不響。田姨娘被傅沐槐斥責得面上紅一塊白一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見無人理會,索性躲回房裡去了。傅月明只同陳杏娘低聲私語些小事,一時屋裡竟沒了聲響。

    那傅沐槐因與胞妹分離多年,想到這骨肉至親即將重逢,心中歡喜無盡,只在屋裡走來走去,忽又說道:「他們這一來,拖家帶口的,又要在這裡長住。外甥是個男子,也就罷了。一個太太帶著兩個姑娘,須得幾個丫頭伺候才算妥帖。明兒叫劉婆子來,有好丫頭買上幾個,留著給她們使喚。」說畢,看了傅薇仙一眼,又道:「就是薇仙,也得要兩個丫頭使。她屋裡如今只有一個荷花,年紀又太小,指望不上的。」

    陳杏娘聽說,便問道:「怎麼是兩個姑娘?妹夫不是只有一個女兒麼?」傅沐槐笑道:「是妹夫的妹子,今年才十六,還沒出閣。妹夫族裡沒什麼人,她一人在蘇州,無依無靠,只好同她嫂子一道投奔過來。我倒覺得沒什麼,橫豎妹妹一家子過來,也不多她一個。」

    傅月明聞聽此言,心中倒有些納悶了:上一世並無此人,聽那姑母說,姑父這妹子早早便出嫁了,怎麼今世倒要隨她一道過來?此番重生,變數太多,許多事情倒要仔細斟酌了。

    當下只不做聲,看著陳杏娘如何處置。

    陳杏娘先不言語,落後才道:「這也罷了,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姑太太隨咱們住著,還說得過去。她又不是咱們家的人,硬湊在一處,算怎麼回事?讓外頭人看著,還以為是給你放的外宅呢!你是個男人家,自然無礙的,人家一個清清白白沒出閣的姑娘,名節就這樣壞了,倒要怎樣?」傅沐槐踟躕了半晌,說道:「你慮的也是,然而妹夫父母故去的早,她就是跟著妹夫長起來的。若不叫她來,她也沒處可去。也罷,左右她也大了。待接來時,消停個半年,咱們替她尋上一門好親,打發她出門就是了。」陳杏娘聞聽此言在理,也不便再說。

    了畢此事,陳杏娘又將與陳昭仁、傅月明並陳秋華兄妹三人聘請先生一事說了,又向傅沐槐笑道:「父親說,那先生真是絕佳的才學,月明跟他讀書,必能學些道理,懂些規矩,又有秋華陪著,我是放心的。就不知你覺得如何?」

    她話音才落,傅月明便即望向傅沐槐,雙目炯炯,只等著父親的意思。

    傅沐槐聽罷,倒無甚異議,傅月明本就隨在女學裡讀書,因著生了場病,他夫婦二人再不放心她出去,如今只在家閒著。若能得個先生上門教導,那自然再好不過。正要發話,卻見傅薇仙微笑道:「適才姐姐還說,表哥住到家裡來,男女混雜多有不便。這會子來個先生,與姐姐同秋華姐姐在一屋裡念書,就不妨事了麼?」

    ☆、第二十章 季先生

    傅薇仙在屋中坐了半日,不聲不響,只靜聽幾人說話。忽然聽得陳杏娘所提之事,似有漏隙可抓,便即說了出來。她此言一出,傅沐槐不覺一怔,傅月明瞥了父親一眼,當即笑道:「妹妹這就是多慮了,那些世家小姐延請先生入府教書的原不在少數,莫不是她們都不知男女之防麼?可見,此不能以俗世規矩論之。」說畢,又向陳杏娘微笑道:「母親,那些世家大族尚未如此顧忌,咱們倒拘泥死理去?倒叫世人笑話咱家拿班做勢呢。」

    於此事,陳杏娘原就在可與不可之間來回搖擺,先頭聽傅薇仙指摘此舉於禮不合,心中不免又晃動起來,不想傅月明卻又說出這樣一番言語。原來她素日裡極慕世家貴族的風範,日常行動做派皆要習學模仿。傅月明此言便為投其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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