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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46:15 作者: 讀讀
    全皇后背靠在床上,分明熱得出汗,手裡還抱著個湯婆子蓋在肚上,見她來了,白蒼蒼的臉微微一笑。

    湛蓮只覺自重生回來,全皇后就跟戴了兩副皮臉一般,時如菩薩時如惡鬼。

    「回來了?行宮好玩麼?」皇后招手叫她坐下。

    雁兒將一張雕花圓墩移至床邊,便領著奴婢們退下了。湛蓮覺著她這會兒也沒力氣掐人,便輕輕坐了,答道:「好玩得很,還有一口冷泉,清澈怡人。」

    「嗯,本宮聽說過,天家也偏好那冷泉,只是本宮從未去過。」

    湛蓮並不接話,而是問道:「娘娘可安康?」

    全皇后發出綿長嘆息,苦笑一聲咳嗽兩聲,「本宮九死一生,皇兒也沒了,還有什麼安康不安康,」她停一停,瞟向看她,幽幽道,「你也不知來看看本宮。」

    「方才就準備了要來的。」湛蓮道。

    全皇后笑一笑,算是信了她,她揉揉肚上的湯婆子,「後日就是中秋了,你回全家去麼?」

    大梁習俗,嫁出去的女兒中秋節要回娘家,受夫家尊重的,就帶夫君一同回去,不受夫家待見的,只有孤伶伶一人回娘家。

    只是全雅憐這嫁出去了又和離了,如今還是公主之尊,回不回去倒真有些模稜兩可。

    湛蓮自是不想去的,春桃不在,她一回去連哪個是爹哪個是娘都分不清楚,豈不是包子張了嘴露餡了。

    「天家前兒提了一嘴,說是要留我在宮裡頭過節。」

    「沒事兒,你若是想回,本宮替你與天家說一聲。」

    「還是不勞煩娘娘了。」

    「怎地,不願回去見爹娘?」

    「不……」

    「還是,不敢回去?」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室內沉寂下來。

    湛蓮抬眼看向全皇后,只見她臉上帶笑,眼中藏厲地看著她。

    「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湛蓮輕輕偏頭問。

    「本宮什麼意思,你心裡有數。」全皇后緩緩道,又是幾聲咳嗽,「自己的妹妹是個什麼模樣的人,本宮還不知道麼?」

    愈接近這四妹,全皇后就疑心愈大。她分明聽父母來信說四妹在家中足不出戶,又怎會是這般外向性子?投壺藏鉤樣樣在行,鬥草也全都識得,若是足不出戶都能樣樣精通,那也是奇才了!她再三向父母打探,卻越打探越覺不可思議。

    全皇后篤定她不是她的四妹,既然世上有那般像永樂的閭芙,又怎沒有像全雅憐的人?興許她根本就不像她四妹,這些年來惟有春桃一人近身服侍,全雅憐長什麼模樣連爹娘怕都記不太清楚,如今春桃也不知所蹤,全皇后更確信了心頭所想。

    湛蓮並不慌張,全皇后發現這事兒並不稀奇,她只奇怪全皇后為何選擇此時捅破窗戶紙,如果真是只為揭發她,在眾目睽睽下豈不更好?她既選擇私底下說,就表明她還有它話。電光火石間湛蓮做了決定,打算順著她的話聽聽她究竟想幹什麼。

    「那娘娘以為我是什麼人?」

    「無非是江湖騙子,還能是什麼人。」全皇后冷笑,扮作永樂倒情有可原,扮作全雅憐可真真是個傻子。想來定是不知內情的江湖宵小,想騙些錢財,卻誤打誤撞進了宮廷,還得到了天家的寵愛。

    原來她是將她當作別人了。湛蓮稍鬆一口氣。

    「娘娘這話錯了,我是皇帝的義妹,康樂公主。」

    全皇后哼了哼,卻扯住了嗓子劇烈咳嗽起來,一時竟停不下了。湛蓮拿了參茶給她,她和著喝了,一起吐在唾盂里,竟有兩三點血星子。她咳完後只覺元氣大失,歪在床頭半晌才平復了氣息,她微微喘息著道:「你毋須狡辯,本宮只需叫爹娘來認你一認,即便你有十分相似本宮都能讓他們發現破綻,屆時你不僅小命不保,恐怕還會被盛怒的天家五馬分屍,死無葬身之地。」

    湛蓮佯懼放下參茶,「娘娘莫要嚇我。」

    「本宮、咳咳,真想殺了你,但看在你誤打誤撞,化解了天家對全家的誤解,咳咳,本宮便饒你一命,但你給本宮記住,你的命,隨時在本宮手中。」

    湛蓮站了起來,垂眉順目,「我知道了,多謝娘娘不殺之恩。」

    全皇后滿頭是汗,細細打量她一番,半晌,她才重新開口,聲調才沒方才凌厲,更顯虛弱,「行了,你既歸順於本宮,本宮也絕不虧待你,往後綾羅綢緞山珍海味,你都觸手可得。」

    「是……」

    全皇后見她又懼又順,點了點頭,又掩帕咳了兩聲,才道:「現下,本宮就指引你一條滔天富貴的道路。」

    湛蓮抬頭,只聽得全皇后道:

    「你去爬上天子的龍床。」

    第59章

    湛蓮眨了眨眼,一時不確信皇后話語中的意思。

    「並且,你不僅要爬上龍床,還要儘快懷上龍胎。」

    「噫!」湛蓮這回真聽懂了,她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大驚失色。全皇后這是要她去引誘三哥哥,像後宮的妃嬪一樣!

    皇后一看就知她還未被□□,古怪地勾了勾唇。

    「娘娘這話太荒唐。」湛蓮道,「陛下與我只是兄妹情誼。」

    「本宮陪伴陛下多年,咳咳,這點眼色還沒有麼?你只管照本宮的話去做。」全皇后不管眼前此人究竟是誰,她在這宮裡頭,就是全雅憐,她的嫡親四妹。如今外憂內患,自己為了保命捨棄了皇兒,誣陷賢妃又出差池,全皇后非得要找出一條生路來。

    全皇后的確是難產了。她自知初八吉時催產,若出意外,定是只能保子不會留母,但自己死了,還留下皇子皇女讓別人去撿大便宜麼?於是她叫了心腹找來催產之藥,偷偷在深夜催生,她對產婆與奴婢們下了死令,若母子均安便是最好,倘若母子只能擇其一,無論胎兒是男是女,都要保自己性命。

    然而自己性命雖是保住了,但著實掏空了這副身子,何時調理好還是未知之數,她惟有將主意打在這假四妹身上。只要她成了寵妃生下皇子,她便還能坐穩這皇后之位。

    「你去把雁兒叫來。」

    眼色?什麼眼色?皇后怎麼看得出來三哥哥對她有……意?湛蓮還因全皇后的話而渾渾噩噩,呆呆地轉身照做。

    雁兒領命進來,全皇后已不堪負荷躺在床上,對著雁兒使了個眼色。雁兒會意,去了左面放置衣物的紫檀櫃中,捧出一個樸素佩鎖的黃梨木小箱子,走過來交給湛蓮,一併將一把黃銅鑰匙遞給她。

    「你回去好好看看,明白了就照本宮的話做,」皇后越說越小聲,「本宮乏了,你下去罷。」

    雁兒見狀,抬手請湛蓮出殿。

    湛蓮離開昭華宮回了自己的宮殿,喜芳蕊兒都對她帶回來的箱子頗為好奇,問她裡頭裝的什麼,湛蓮緊閉雙唇不作回應,等她將宮婢們都趕出去,自己一人瞪了黃梨木小箱子半晌,手裡捏著黃銅鑰匙搓了好一會兒,才吸了一口氣打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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