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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46:15 作者: 讀讀
湛蓮不說話,惱得全皇后又伸手掐她,「聽見了麼!」
湛蓮忍著疼痛,咬著後槽牙道:「皇后娘娘不妨拿鏡子照照,看看裡頭是人是鬼,莫叫肚裡的龍兒也沾了邪氣!」
「放肆!」全皇后失控尖喝。
全皇后近來如同被放於火上炙烤,大腹便便讓她徹夜難眠,德妃一案始終找不著機會陷害賢妃,帝王念舊又將良貴妃召出了冷宮,不想居然又來了個神似永樂之人,還有臉上長了丑斑,日夜不停掉落的頭髮……樁樁件件令她脾氣愈發暴躁,昭華宮內奴才個個風聲鶴唳,一不小心觸怒主子,腦袋雖還留著,但那外人看不見的酷刑比砍頭還難受,不僅如此,受了嚴刑酷罰,還須向主子謝恩,還必須臉上帶著笑去謝恩!
「皇后娘娘這是怎麼了,為何這麼大火氣?」良貴妃的聲音自花開富貴屏後飄來。
全皇后本想警告湛蓮一兩句便讓她離開,不想她竟敢頂嘴,自己失了控,還讓良貴妃聽了個正著。全皇后措手不及,眼見良貴妃緩步走了進來。
良貴妃一進內殿就發現了裡頭凝滯的氣氛,她瞧一眼皇后還未來得及全收的怒容,又看看緊挨著巧兒立於皇后面前的全四小姐,還有立在下頭神情各異的宮仆。她輕輕一笑,「這是怎麼了,這不是憐丫頭麼,你惹你姐姐生氣了?」
湛蓮自換了身子以後,頭回與良貴妃面對面兒,「雅憐給貴妃娘娘請安。」
良貴妃親自扶了扶她,站在近處細細打量她一番,而後輕笑與她道:「皇后娘娘如今即將臨盆,身子不適總有煩悶之時,你怎地還惹她生氣?」
全皇后順勢接過話頭,「誰人見了她,菩薩都能生氣。」說罷還冷睇湛蓮一眼。
良貴妃好聲好氣地道:「娘娘莫惱,現下更應保重身子,萬事莫氣,況且姐妹兩個哪裡有什麼仇恨,臣妾便帶憐丫頭先下去,皇后娘娘好生休息,腹中龍兒要緊。」
「你管她作甚,貴妃妹妹且坐著喝茶,讓她一人走。」
良貴妃笑笑,依舊婉言辭了全皇后,拍拍湛蓮的肩膀,微笑執了她的手,一齊往外走去,末了還不忘與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給您熬了一盅雞湯,您莫忘了喝。」
二人出了中宮,良貴妃關心問她何事惹皇后惱怒,湛蓮搖頭不語,良貴妃瞭然,拍拍她的手道:「皇后娘娘平日最是和善不過的,只是她現在腹有麒麟兒,挺著大肚很是難挨,你若受了委屈,莫要怪她,到我宮裡來,你我說說話,笑一笑事兒便過了。」
湛蓮看著良貴妃,因為皇后深藏的兩面為人,她如今連良貴妃也有些懷疑了,但良貴妃始終一如曾經與她微笑。
湛蓮辭別良貴妃,目送她往慶陽宮去,自己一轉身,不知往何處去。
喜芳蕊兒二人忙扶了湛蓮,問她身子是否疼痛,湛蓮撩開外襦一看手臂,嫩白下的青紫紅痕處處可見,觸目驚心。
二婢一面安撫,一面爭相勸解湛蓮想開些,莫要因此傷了姐妹間和氣。
她們是怕湛蓮去向皇帝告狀。
但湛蓮並沒有這個打算。並非是因她記得自己現下身份,不敢與全皇后和全家反目,而是她怕三哥哥知道了這件事的後果。
他自己打了她一巴掌,不由分說便重重自罰,全皇后打她一巴掌的事兒,他定然已惦記在心了,如今若是告訴他皇后將她掐得滿手滿腰的青紫,他定然勃然大怒,生起氣來恐怕不管不顧。全皇后受罰不要緊,但她腹中的胎兒萬不可出事。
要算帳,也得等到小皇侄出世再說。湛蓮輕輕將手臂滑下,眼中幽光閃過。恐怕,這裡頭恐怕不止這一兩筆的帳……
湛蓮沉思片刻,便打算出宮去孟府。萬一回去不小心讓哥哥看見了青紫,她就沒法子圓了。
於是她叫蕊兒去御書房說一聲,藉口乏了意欲離宮。明德帝被杜御按纏住,只得點頭同意放她出去。只是末了還有交待,說是民間險惡,讓她安生待在府中,莫要亂跑。
這不提還好,一提湛蓮反而起了心思。大抵再過不久自己便要離開孟府回宮去,到那時可就不如現下容易出去了。民間諸多新鮮玩意兒她還來不及嘗試,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湛煊若知寶貝妹妹心中所想,大概要吐一兩口老血。
湛蓮盤算著到了孟府,下馬車時還想著等孟光野回來與他合計合計,雖說不能甩開戊一戊二,先斬後奏也是可以的。
她沉浸思緒,緩步上了台階,誰知正要跨過大門,一道黑影自府門底下角落處竄了出來,眼看就要自後撲向湛蓮,電光火石之際,充當馬車車夫的戊二箭步上前,一把鉗制住他,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湛蓮因動靜回頭,只見一個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乞丐對她喊道:「你是這府里的家眷是麼,帶我進去,我要找人!」
那聲音竟是個女子。
看門小廝忙跑來對湛蓮道:「小的該死,驚擾了夫人,小的們立刻把這乞丐趕走!」
「她是誰?」
「小的不知,應是瘋了的叫花婆,小的打賞她她也不走!」
那髒兮兮的乞丐大喊:「我不是叫花婆,我也沒瘋,我是你們孟府大爺孟光濤的未婚妻!」
第45章
湛蓮讓那自稱孟光濤未婚妻子進了孟府,不為別的,只因看她一個女兒家太過邋遢。
她讓備下熱水與衣裳,叫那跟叫花婆似的女子去淨房沐浴,等她回來抹了瑩肌膏出來,那女子也沐浴好了。
洗去一身塵土與泥垢的女子黑髮飄飄,雖不如湛蓮美麗,倒也是一位清秀佳人,眉目間還有幾分英氣。
她自言名叫苗雲,原與孟家同是白州人士,父母與孟家二老指腹為婚,互換了信物,然而兩歲時,苗家因投奔親戚去了通州,便與孟家斷了聯繫,但苗雲自被告知自己已許了人家後,便等著有朝一日孟光濤來娶她過門。她十五那年,苗父託了順道去白州走商的商人,去與孟家商議婚事,無奈來回折騰近一年,他們才得知孟家早已離開了白州。苗父苗母都勸她忘了這樁婚事,在通州找一名好兒郎嫁了,但苗雲自認既已收了信物,她便已是孟家的媳婦,任由誰勸也不理會。固執又等兩年,苗父苗母相繼因病去世,苗雲守孝三年,安葬好了父母,收拾行囊踏上了尋夫的旅途。她先隨著走商的到了白州,四處尋問孟家下落,好不容易得知孟光濤成了狀元到了帝都,她又千里迢迢地只身前往皇都。其中風餐露宿自不用說,她一弱女子在受盡調戲欺辱,最終她將自己打扮成乞丐,一路邋遢倒也逃過許多不懷好意,只是身上盤纏漸漸用完,還未走到帝都,她倒真被迫干起了求錢要飯的生意。
湛蓮聽得目瞪口呆。她只在戲文里聽過這種故事,不想真真發生在面前了。
只是這苗雲姑娘真心動人,運氣卻不太好。若是個好兒郎,二人興許便能成了說書先生嘴裡的一段美談,誰知她指腹的卻是孟光濤這髒人。
湛蓮不免惋惜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