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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7:46:15 作者: 讀讀
「朕從地道過來。」
湛蓮聞言不免好笑,她自是知道這宮殿底下有秘密地道,只沒想到哥哥開了地道過來見她。
「寧安宮也有通道麼?」她只知乾坤宮與菡萏宮有一條道兒。
「就在你這屋子後頭。」湛煊也不瞞她,粗臂一松,就著燭光又低頭凝視她,淺淺地笑。
湛蓮幾乎能從他的眼中看出星子,她也跟著笑,「哥哥又看我。」
湛煊微笑點頭。
春桃聽內室有動靜,在外頭喚了一聲。
湛蓮轉頭道:「我沒事,準備睡下了,你們也去睡罷,沒我的叫喚別進來。」
春桃脆脆答應了一聲。
湛蓮吹滅了四角的四根銅製宮人跪托像宮燈,留了桌上兩根小蠟燭。她拉了湛煊的手想與他找地兒坐下,只是此間屋室簡陋,湛蓮只得道:「三哥哥,咱們歪床上罷。」
說罷便拉了他的手往月洞床走去,她脫了繡花鞋躺進裡頭,湛煊怕衣裳沾了地道灰塵,便褪去只著明黃中衣,挨著湛蓮躺了下來。
湛煊大湛蓮六歲,湛蓮從小可說是被湛煊帶大的。二人親密無間,常常一床同睡,有一段時日湛蓮夜夜噩夢,全是被湛煊抱在懷裡才能睡得安穩。此時二人重躺在一張床上,少了幾分年少的悠閒打鬧,多了幾分失而復得的珍惜與慶幸。
湛煊側身躺在湛蓮身邊,笑容一直掛在唇邊,黑眸再次流連在湛蓮的新面容上,他的手指滑過她細長的柳眉,拇指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輕輕滑動一下,輕柔地撫過她的眼眶,修長的食指自她的俏鼻上移下,來到她嬌嫩飽滿的紅唇上,細細地撫著她的唇角輪廓,繼而摩挲著她滑嫩的臉蛋,他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動作,那平日裡沉寂無波的深邃黑眸,翻騰著無盡歡喜的巨浪,始終上揚的唇瓣,早已沒了英明君主的威嚴,現下只是一個失而復了珍寶的傻訥男子。
湛蓮就由湛煊這麼痴痴地瞅著,自己也傻傻地笑著。
皇帝越看越滿意,許久,他發出悠長滿足的嘆息之聲, 「瞧瞧朕的蓮花兒,這眉、這眼、這鼻子、這嘴兒,天底下再沒有比你更美的姑娘了!」所謂相由心生,明德帝厭惡全雅憐之時,對她姣好的面容視而不見,只覺其面目可憎難以忍受;如今得知這裡頭住著他的小妹妹的靈魂,又覺怎麼看都美若天仙,任誰也比不上。
湛蓮撲哧一笑,眼珠一轉問道:「那到底是我以前的容貌美,還是現下的容貌美?」
湛煊道:「朕怎麼看都是蓮花兒,都美。」
湛蓮滿意地笑靨如花,回了一句,「哥哥怎麼看也是天底下最俊俏的男兒。」三哥哥這兩年來外貌並無大變化,只多了些許穩重與內斂,湛蓮惟不滿意他眼底深處的一絲滄桑之色。
湛煊寵愛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
兄妹二人就這麼歪著說著體己話,湛煊這會兒才從狂喜中回神,終於想起一件要事,「你占據了全雅憐的身子,那全雅憐的魂魄,去了何處?」
聽皇帝問及全雅憐,湛蓮卻是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好似知道自己死了,可再一醒來,就已成了全雅憐了。並且,已經成了兩年後了。」
「你是說你的記憶,還在兩年前剛離去那會兒?」
「正是,我還記得哥哥你叫著我的名字,我不想棄你而去,可是使勁力氣也不能說出話來。我知道我死了,可是好似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醒來便被春桃哭哭啼啼地傾訴,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全四小姐,並且,還剛剛上吊自縊。」
「上吊?」湛煊略顯詫異。
湛蓮輕嘆一聲,「是了,全雅憐這些年來的日子過得太淒涼,到處受冷眼不說,嫁去孟府還成日受虐待,三哥哥,你不知道,她的十個指甲,都被自己咬得坑坑窪窪地見肉了。」她一面說,一面把自己十根削蔥根的手指伸至明德帝眼前。
湛煊握住她的嫩指兒,摩挲她光滑平整的指甲,見她沒事也就放了心,他不在意全雅憐如何,只關心自己的寶貝妹妹,「那你可是受了虐待?」
「我可不像全雅憐那麼好欺負,那孟家大娘和那個下流鬼,想欺負我還早哪。」湛蓮怕湛煊擔心,避重就輕略過那些屈辱不說。
湛煊聞言卻是一凜,他竟忘了自己緣何將全雅憐下嫁孟府,他猛地坐起身,「那混帳東西可曾欺辱於你?」若是碰了她一根手指頭,他都要將他凌遲處死!
湛蓮忙拍著哥哥胸口安撫道:「沒有,沒有,哥哥放心。」
「那、他對全雅憐……」
「也沒有,春桃說因為那下流鬼得了那病,身子不好,所以不曾。」湛蓮不敢將孟光濤企圖□□她之事說出口。
湛煊這才鬆了一口大氣,重新躺下。他後悔不已,一道聖旨將全雅憐嫁給了孟光濤,如今竟成了他蓮花兒的……真該死!
「蓮花兒,哥哥又做錯了,哥哥把你害慘了。」他竟將自己的心肝兒陷入了這等泥沼之中。
湛蓮搖搖頭,「我死而復生,有什麼不好,只是可憐了全雅憐。」她的遭遇說到底是因她而起,「哥哥,咱們悄悄地為全雅憐立一座衣冠冢罷。」
湛煊沉思須臾,點了點頭,卻是另有所圖,他問道:「你如今七魂六魄在全雅憐的身子裡,是否有哪兒不適?全雅憐的魂魄可是回來找過你?還有那陰曹地府之人,可是有人來找?」
明德帝不信鬼神,他身處高位殺人無數,照佛道說法都是要下地獄的,如今親眼見這陰陽離奇之事,並不害怕自己,只萬般慶幸蓮花兒再次回到身邊,倘若他將來要下十八層地獄,他也甘之如飴。
只是現下他只害怕一事,那就是怕湛蓮的魂魄不安,萬一哪一日……
湛蓮道:「我自成了全雅憐,上下並無不妥,好似已融為了一體,那黑白無常我也從未見過,就像我一死,就跨了兩年光陰,附進了全雅憐的軀體。」
湛煊聞言,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他向來要將事兒明明白白地掌握在手中,即便沒有十分穩當也必須有□□分才行,如今這天大的事兒,他卻如瞎子騎瞎馬,全然沒個路數,這般下去,他往後豈能有一夜好眠?怕是不噩夢連連便謝天謝地了。
湛蓮豈會不知湛煊心裡所想,軟語道:「哥哥放心,我既是有一段奇緣,那必是上天保佑賜我們兄妹重聚,自是不會突然被拘了回去。」
湛煊凝視著她,黑眸深處複雜之極,「蓮花兒,你若是再突然離哥哥而去,哥哥就再受不了了。」
湛蓮聞言,卻流露出幾分矛盾之色,如今鳩占鵲巢,她也著實不知何時便魂飛魄散,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哥哥豈不是更傷心?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哥哥當她死了,或許還好過如今這提心弔膽。
「蓮花兒想些什麼?」湛煊緊了緊她的手。
湛蓮抬眼,抿了抿嘴,將方才心頭所想給說了,「我想著,與其讓哥哥提心弔膽,還不如讓哥哥當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