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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6:15:01 作者: 姀錫
清遠城中一日,城外一年。
柳鶯鶯被吳庸安置在了寒山寺山下的村落里,這裡有一處草屋,依山而居,隱秘而遺世。
最是安全之所。
村落里已被兩路人馬搜尋過了,拿著畫像,一張張皆是逃犯沈家兒郎的畫像。
平南王府已攻破清遠城,下令捉拿逃脫掉的逆賊沈家人長達半月之久。
而柳鶯鶯剛被送到草屋時,身下已見了紅。
吳庸將村角老郎中請到草屋為她調養半月之久,除了去山上採藥和山下覓食,其餘時間吳庸幾乎寸步不離,每日出門都頭戴斗笠,警惕萬分,每晚死守在柳鶯鶯的草屋之外,護她周全。
整整半月,柳鶯鶯閉目塞聽,沒有哭,沒有鬧,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只因她知,那日那等局面,娘親,瑤瑤,甚至沈琅怕是都難以——
只因她知,吳庸所知比她多不了多少。
只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從當初被柳家贖身,從當初奔赴千里來到沈家,以及在沈家幾月種種 ,一切的一切,都那樣的不真實。
有時,一睜開眼,柳鶯鶯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處在現實中,還是生活在夢裡。
原來,人真的可以一瞬間抽走所有的精氣神。
「柳姑娘還請食用些罷!」
當吳庸進來收拾碗碟時,果不其然,見碗碟之中的粥食分毫未動,良久良久,只沉聲道:「至少,為了肚子裡的小主子也該多吃些。」
說著,將粥食端起,道:「屬下去熱一下。」
頓了頓,又道:「若不合姑娘口味,待風聲穩些後,屬下去山下請村民為姑娘做些家常菜。」
說著,定定將床榻上那抹一動不動的身姿看了一眼後,吳庸端起食物大步往外踏去。
一直快走到門外,終於,柳鶯鶯開了口,卻是喉嚨沙啞道:「端過來吧。」
大半個月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如今冷不丁一開口,一瞬間,只覺得口舌麻木粗笨,竟連說話都沙啞含糊了起來。
柳鶯鶯的聲音低啞無力。
吳庸聽了卻心頭一喜,立馬道:「姑娘稍等,屬下去去便來。」
說罷,吳庸立馬端著粥食去屋外溫熱,又少了些茶水,洗了些野果,這才一併重新端了過去。
進屋時,柳鶯鶯已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她那日身子不穩,老郎中給她開了保胎藥方,只說她肚子裡那個命大,經受得住折騰,若再耽擱片刻,怕是大羅神仙也保不住了。
柳鶯鶯臥床半月沒有片刻動彈,此番起身後才見她瘦了一大圈,她本是豐盈體態,臉上,身上玉骨豐亭,並不乾瘦,如今冷眼瞧著卻是下巴尖了,臉上小了一大圈。
臉色始終泛著一絲清白。
粥食沒有滋味,再加上長久吃不下東西,以及孕吐反應劇烈,幾乎是在粥食入嘴的那一瞬間,胃裡便陣陣翻滾,然而,柳鶯鶯卻忍著滿腹噁心,將粥食聯合胃液一口一口生生咽了下去。
她是被他冒死護送出來的,她有什麼資格踐踏這條白得的命。
一直待將一整碗粥食灌進去後,終於,柳鶯鶯緩緩起了身,冷靜而淡然的衝著吳庸道:「吳護衛,我想到山下走一走。」
吳庸一愣,而後立馬沉聲道:「姑娘,不可,現如今外頭是何局勢還不清明,少主吩咐屬下務必寸步不離的看著姑娘,護姑娘周全,若前方兇險解除,少主自當會親自前來接姑娘回城,姑娘恕屬下難從命!」
吳庸牢牢擋在柳鶯鶯身前,竟寸步不讓。
卻見柳鶯鶯將視線投入窗外,看著外頭的蔥蔥綠蔭,道:「若他不來了呢?」
吳庸聞言當即嘴角一抿,面色無端凝重,良久良久,一字一句道:「那屬下便守在這裡,待小主子出世,繼續為小主效力。」
吳庸一字一句咬牙,說完,只猛地一下將臉側了過去。
柳鶯鶯聞言,眼角漸漸溫熱,半晌,收起了面上的傷感和慘白,退而求其次的輕聲說道:「我就在林子裡頭走走,不下山。」
吳庸擔心柳鶯鶯的情緒不穩,見此狀,猶豫許久,終是點了點頭。
柳鶯鶯這才披著袍子朝著林間緩緩走去。
山下數百步開外,有處山石,每日此時會有砍柴村民路徑此處,吳庸起先擔心,準備前去驅趕,後發覺並不惡意,這才作罷。
休養時,柳鶯鶯偶爾能聽到他們在山上的喊話聲。
這日她慢慢走過去,在小徑上等候片刻,果不其然,不多時三四名撿柴村民背著竹簍正好途徑此地,並在山石上稍作歇息。
閒聊間,只聞得幾人侃侃而談道:「哎,你們聽說了嗎,西村沈家那一家子就因姓一個沈姓,竟都被官兵帶走了,官兵都來村子裡搜查三回了,鬧得整個村里人心惶惶,你說這日子要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雖說這沈家出了事,可天底下不是所有姓沈的都是他沈家人啊。」
說著,只見那人不知想起了什麼,忽而鬼鬼祟祟觀察了四周,而後,將聲音一壓道:「你們說沈家當真叛亂了麼?聽說他們竟勾結西涼那個宓家舉兵造反,聽說竟還敢挾持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