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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這一日楊宜君就趁著是上朝的日子,尋鄧尚宮請了兩個時辰的假。四更天時文書房事畢了,她忙忙回了住所,早有宮娥為她備好了沐發膏、雞蛋白、薔薇水等洗頭之用。
見她回來了,就有兩個宮女迎上來:「便想著掌記要回來了,熱水都備下了!若是不夠,還能去膳房催。」
廊下果然放著幾隻木桶,其中兩隻是帶蓋子的,盛放的就是熱水。
一個宮女替楊宜君拆下髮髻,另一個宮女便兌得冷熱適宜的溫水。用銅盆盛了,擱在盆架上。楊宜君躬身低頭,那宮女拿了只小瓢,慢慢替她淋濕頭髮,等到濕透了,便塗抹沐發膏和雞蛋白,一點一點揉搓。
沐發膏是昨晚熬好的...這種東西其實就是皂角、柏葉、桃枝、木槿葉等物熬出汁水,最後濃縮成膏狀物,可以用來洗頭去垢,效果也很好。唯一的問題是熬煮麻煩費時,且保存不易,只能用之前熬出夠用的分量。
濕發揉搓出細密的泡沫後,宮女便兌好更多的溫水,一瓢一瓢衝去頭髮上的泡沫。沖洗乾淨後,又在兌好的一盆溫水中倒入小半瓶薔薇水,用這盆水重新給楊宜君清洗了一遍頭髮。
薔薇水是一種香露,舶來品,海外之物,價格高昂,一般用來香體、染帕子什麼的,不會這麼奢侈地洗頭髮——這其實是一種也叫薔薇水的香露,燕國所產,大約是商家為了給自家香露貼金,才叫了這個名字。這香露價格不高不低,手頭寬鬆的宮娥都愛拿來洗頭髮。
等到洗完了頭髮,宮女又替楊宜君擦頭髮直至半干,做的又快又細緻。
楊宜君打開自己梳妝檯上的匣子,一個匣子裡裝的全是銅錢,一人給抓了兩大把,總有百錢以上了:「煩你們一回了,收下吧,回頭買些糖果子與姐妹吃也是個意思。」
兩個宮女是不想收的,但她們和楊宜君打交道多了,也知道她不是假客氣,是真心給錢的意思,所以謝了一聲就收下了——誰都知道司記司的楊掌記是官家面前的大紅人,誰不想來巴結趨奉?
只恨沒有機會討好,凡事有機會的又哪裡會想收報酬。
頭髮擦到半干後,宮女又替楊宜君梳順。這個時候蔡淑英來了,笑著走進楊宜君的屋子:「方才才下值,經過姐姐這兒就聽到動靜,想著姐姐今日難道在家?」
「請了兩個時辰的假,好回來洗頭呢。」楊宜君端坐在梳妝檯前。
替她梳那長長、長長頭髮的宮女用角梳刮過她的頭皮,不輕不重、不緩不急,這不只是梳頭髮,也是在做按摩。蔡淑英過來看著,就說:「楊姐姐還是這般,從來不用頭油塗發。」
女子為了使頭髮看上去服帖順滑有光澤,在洗頭之後,梳頭的時候往往會用頭油去抿髮...然而楊宜君真的不喜歡。雖然傳說這樣能夠使清潔,但就楊宜君的觀察,頭髮上塗油,只會讓頭髮更容易沾染灰塵,迅速變髒。
而且這樣也很不舒服,膩的慌。
其實在長期的日常生活中,女子未嘗沒有發現這一點,只不過為了顯得頭髮烏黑亮澤,為了髮髻好看,大家依舊是用著頭油的。
梳頭百下,宮女才放下梳篦,楊宜君再摸頭髮,就只有微微的潮意了:「頭髮膩著,著實不舒服。特別是如今入夏了,更受不了...左右女官都戴幞頭、花冠之類,髮髻不露,髮絲稍有不服帖之處,也不打緊。」
原來楊宜君沒進宮之前,髮髻露著時也不在意哪裡不夠服帖,她身邊的人也不在意。只不過是如今在宮中,常常要見『貴人』,未免失禮,這些事便嚴格起來了。
楊宜君與蔡淑英這般正說著話,屋外忽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臨到門外了,只站在廊下窗外道:「楊掌記,我師父差小的來問,您什麼時候完事兒...若是不妨礙,萬望您緊著些。」
說話的是王榮的徒弟鄭小貴,也在高溶身邊侍奉的。
「忙什麼?我好容易問尚宮請了兩個時辰的假,不過是洗頭而已...這難道也不成?」楊宜君坐的穩穩的,並沒有因為這位管事來催,就有所動作。
鄭小貴也是個內宦管事,又是在天子身邊伺候的,所以宮裡走出去也是很有體面,很有權威的那種人。
鄭小貴忙道:「楊掌記自是不急,可我師父急啊!楊掌記,您抬抬手,請快些罷!」
楊宜君並不是一個與人為難的人,至少不是一個與宮人為難的人,在她眼中這些宮人很多時候也是有自己的難處。若是能與人方便,她並不胡刻意刁鑽。
之所以鄭小貴來請她她不動,那是因為她確實請了兩個時辰的假,時間還沒到。而且她也知道為什麼王榮非要鄭小貴來請她,無外乎就是討天子喜歡——他們認定了,有她在高溶就會心情好,他們也就輕鬆多了。
為此,搞得楊宜君總得伴駕,連洗個頭都得請假。
楊宜君會對普通宮人心軟,可不會對王榮這種位高權重、極有榮寵的內宦首領心軟!
「你師父又著什麼急?就急這麼一會兒?想要支使我,有什麼事都拿我頂缸就直說...我當下頭髮還濕著,如何隨你去?」楊宜君照著鏡子梳著頭髮,還是不動。
鄭小貴也是不知道楊宜君怎麼想的,旁人若能伴駕,都恨不得一刻也不離官家。倒是這位楊女官,仿佛是坐班的官員點卯一樣,願意該來時來,該走時走。如果可以,絕對不會提前來,也絕對不會推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