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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柳家六娘見楊宜君不是與她假客氣,便謝過了她,叫女童與自己同桌吃了一些,填補肚子——她們這樣從事聲色行業的女子,看著十分光鮮,其實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兒。這行當除了那些名妓、名角,真的能攢出萬貫家財,其他的也就是那麼回事兒。
柳家六娘既然能這會兒出來,在酒樓茶樓里『擦坐』,就知道不會是什麼檯面上的人了。如她這般的,平日裡貴重的首飾都沒有幾件,只有確定有貴客,或者要去大戶內宅,才會去問人借,或者去當鋪里租那些典當了的好首飾!
至於平日裡吃飯,要麼在家跟著吃,這比起普通人,吃得算好的,都是米麵細糧,還能見葷腥,但也就是這樣了。要麼有客,那就是客人在外叫一些吃的一起吃了,那才是能吃好的的時候。
柳家六娘也不只是埋頭吃,她服務人的,察言觀色是習慣了。見楊宜君真對對面好奇,也不是鄙薄的那種,便與她說了一些裡頭的事:「那是『獅子巷』,原來是『十字巷』,後頭請了算命的術士改了名,說是如此方能生意興隆。」
「城中官私妓.女,多在此處營生...奴家住百果巷,也鄰著這獅子巷。」
「這會兒正是妓家女兒出來尋恩客時,才見這般熱鬧。」柳家六娘還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天色擦黑的時候,名妓,以及已經有客人的除外,妓家會讓家裡其他的『女兒們』出去尋客。有的人會像柳家六娘這樣,主動出擊,去相熟的酒樓茶樓賣藝,做擦坐。若是能唱的幾曲,總歸是個收入,藉此還能與潛在的恩客接觸,說不得就有人動心,隨她回家去了。
而有的人則不是這樣,而是在獅子巷巷子口的廊下或站或坐。她們大多能吹拉彈唱,坐著站著時便弄出靡靡樂聲,見得行路人張望,便以言語調笑——這個時候還往獅子巷跟前行走的,大多數都是有意要光顧的。
這樣一招徠,很容易就能成功。
看到那些女子在巷子口言笑戲謔,柳家六娘神色間是有些憂慮的:「不怕娘子笑話,奴這等小娘,操持賤業,外人看這是自甘墮落,其實都是身不由己...不是被家裡賣了,便是生母也是如此。」
「裡頭苦楚是說不完的。」
「就像這些姐姐們,這會兒能接來恩客也就罷了,接不來恩客,鴇母龜奴定然是要打要罵的...」柳家六娘這一點上要好一些,因為她所在的這戶妓家,老鴇就是她生母,她因此自由了許多。
出來擦坐賣藝,掙得一點兒錢就能交代過去了,不會哪一天沒接客就要打要罵的。
說完了這些,柳家六娘也忙著去別處『做生意』,而告辭離開了。
「其實也沒甚可逛看的,二哥,我們回去罷?」夜市看過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了。而且剛剛聽了柳家六娘說事兒——她不至於因為這個就悲天憫人起來,這又不是後世,此世之中這樣的事太多了,比這慘的也多了去了...但因此沒了玩耍的興致也是有的。
楊盎也沒有玩樂的心,聽楊宜君說要回去,立刻就答應了。叫了茶博士來結帳,楊宜君則是捏著帷帽往外走——戴著帷帽肯定不會多舒服,所以她一下就忘了戴帷帽,正好與上樓來的一個公子互相看到了。
楊宜君倒沒有因此『做賊心虛』,說到底也只是一會兒忘記戴帷帽罷了。平日裡戴帷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其實哪有那麼寸?自己這張臉再漂亮,也沒有妖法,不能讓人一看就失了智啊!
所以這會兒被人看到了,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等著二哥楊盎出來的時候,慢慢又戴上了帷帽,還讓平兒替她整理了帷幕,不緊不慢的。
楊宜君與楊盎就這樣下樓去了,與那公子擦身而過。
「二公子?」高瀘身旁跟隨的隨從很懂察言觀色,低聲問道:「小人去與公子打聽那小娘子是誰家的...」
高瀘是漢王高秦的嫡長子,家中行二,眼下出門在外,隨行之人都稱呼『二公子』。
高瀘並不是一個貪戀美色之人,府里除了世子妃外,其他妾室雖有幾個,卻也算是他這般王孫公子裡少的了。平日裡他和自己的父親一樣,安分守己做人,一副與世無爭,喜好書法繪畫的樣子——這種表態是半真半假。
高晉在位時,漢王高秦是可能的繼位者,而他作為高秦的嫡長子,若是太跳了,也是會遭人忌憚的!為了表現自己沒有野心,不會妨礙到任何人,他都是以一個沉迷書法繪畫的文士身份出現在人前的。
這當然不是全部的他,不過他喜歡書法繪畫這件事也是真的就是了。
對於高瀘來說,女人還真不算重要,一個美女在前,一副古卷美人畫在另一旁,他是真有可能選畫的...但就在剛剛,他也被美色吸引了——他不覺得這是什麼錯,當下也忍不住感慨出聲。
「真是絕色啊角色,唐突二十餘年,枉說閱盡天下美人,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只是奇了,這樣的美人怎麼就這樣突然出現了呢?」
高瀘又朝隨從招了招手:「你去打聽打聽,不許唐突了美人...若是美人家門第過得去,回去再報與我。」
隨從多了一句嘴:「二公子,若這位小娘子身世寒微......」
「怎會寒微?你也不瞧瞧,那般氣派,又有僕婢跟隨,定然不是小門小戶的...只怕她門第高了些。」高瀘都有世子妃了,再收進來算什麼?哪怕是他這會兒死了爹,自己做了漢王,也只能讓人家做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