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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說完了這些正事,兩人就開始講些閒話了。正說著呢,趙祖光便遠遠看到御花園對面,有一隊人在內宦和宮娥的帶領下,穿過迴廊,往自家姑姑,也就是如今的『趙太后』居住的壽昌宮而去。

    趙祖光眼睛的餘光飛快瞥了高溶一下,很快收了回來。

    高溶冷笑了一聲:「這些日子日日都來,倒也不嫌煩!」

    趙祖光也耳聞過此事一些,說起來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如今是高溶當家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些過去高晉的心腹,在高溶這裡可不是得遇冷了麼。這些人家當然不甘心如此,但直接來找高溶說道,那也不能夠啊,所以就想到了走太后的路子。

    這些日子,這些人家的女眷日日在外候著,就是為了奉承趙娥,再探聽探聽口風,請她在高溶這邊多說些好話。

    真說起來,趙娥也是高晉的貴妃,也是打了高晉一朝印記的人。再加上她還是高溶的親娘,這在哪些人眼中,可不是一個極好的路子麼!

    冷笑之後,高溶看了看趙祖光,問他:「四哥,你說說看,大娘娘與這些人說話,朕該聽麼?」

    趙祖光眨了眨眼,低著頭,故作輕鬆道:「臣想來,這些人都是慣會見風使舵的,官家用他們,翻不出什麼浪來,官家不用他們,量他們也不敢翻出什麼浪——如此,用與不用,全在官家一念之間就是。」

    「若是聰明,多做些官家喜歡的事,謹小慎微,官家給個恩典又如何?若是不聰明,不聰明的,自有該去的地方。」

    高溶聽的他如此說,嘴角微微翹起,只是笑意卻未達眼底:「是啊,全在朕一念之間...這可真有意思,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就在一年多以前,這個世界還全然不是如此運轉的呢。當時的他即使貴為王侯,是先帝唯一的嫡子,那些人還是能人人踩他一腳。聰明一些的人會對他『敬而遠之』,而一些自以為聰明的人,則是以為自己揣度到了高晉的心思,總是暗暗尋他錯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其實也沒想錯,高晉確實想要尋他錯處。高溶身上錯處越多,就越不可能獲取人望,從而對他造成威脅。

    趙祖光只是聽著這話,中間並沒有說一個字的意思。對高溶有著足夠了解的他很清楚,高溶並不是對這些人憤憤不平、心有不甘,準備此時痛打落水狗...高溶的性格,根本不是柿子揀軟的捏那種!

    那些人他曾經恨過,但當高溶有了足夠的力量,那些人也就不放在眼裡了。如今他們惶惶不可終日,純粹是自己嚇唬自己。

    高溶一直很清楚,折辱他、一次又一次要毀掉他的人,有且只有高晉,至於其他人,不過是枝枝節節。沒有高晉,那些人都不會有!

    如今高晉死了,高溶卻得為他服斬衰,向他低頭...如今,與其說是高溶是在對那些見風使舵的人憤憤不平,還不如說是他自己過不去,是之前的憤懣積累到了如今。

    一起全在他一念之間,天下之大,能隨他心意?這不過是謊言,事實上,他真正最想做的事一件都做不了。報不了的仇,愛不了的人——想到這裡,從小和高溶一起長大的趙祖光都有些可憐他了。

    他想,如果楊宜君在,高溶或許會好一些,被仇恨所傷的心,只有愛的人在身邊,才能安撫。

    趙祖光都想開口,自己可以替高溶去播州接楊宜君了...但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也漸漸明白了,有些事其他人是沒法插手的。別的事,他身為臣子,身為兄長,都能幫忙去做,只有這件事,他甚至練開口的餘地都沒有。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高溶自己做決定。

    趙祖光不說話,高溶有些失望,同時又有些意料之中。他們現在是君臣了,有些話已經不好說了。而去退一步說,他又想趙祖光說什麼呢?好像他也不知道。

    良久,他只是重新拿起了弓箭,搭弓射箭,每一箭都準的很。射了許久,再放下弓箭時,已經心平氣和了許多,至少看上去之前仿佛暗潮一般,讓趙祖光都有些不適的壓抑已經消散了。

    趙祖光笑著道:「臣瞧著,官家最近倒是常常射箭做耍。」

    高溶騎射是很強的,從小訓練,但話說回來,這對高溶來說,一直就是個『技能』,談不上喜不喜歡。和他平日裡練的刀劍、拳腳,讀的書,是一樣一樣的。該練的時候練,除此之外,也沒有成日不放手。

    但最近,高溶真的很喜歡射箭。

    高溶想了想:「不過是對騎射之事上心了些罷了,過些日子我便打算對契丹用兵。」

    這當然解釋的痛,但趙祖光本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他也沒有非要追根究底的意思,所以也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高溶這邊放下弓箭後,示意今日的射箭練習就到此為止了。內侍們立刻會意地上前為他除去射箭時穿的『櫜鞬』外衣,解去絳帕,又端來熱湯淨手、潔面等等。作者寫的時候,高溶不喜歡宮娥內侍插手,都是自己挽起衣袖,投濕帕子,自己擦臉的。

    趙祖光在旁侍立,一眼就看到了高溶的手腕,就見左手手腕上是兩排清晰的牙齒印。看這疤痕,當初咬的一定很深,不然不會在傷口癒合,痂殼剝落之後,痕跡依舊這般清晰。

    趙祖光一下就迷惑了,手腕這個位置,平日裡還是挺有機會見到的。他想了又想,能夠確定,這絕不可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至於他和高溶在西南匯合之後,高溶會被誰咬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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