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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而楊宜君則是另一回事了,她對生活品質還是挺有要求的,但她並不是不能忍耐的人。當處境不合適時,她的忍耐力格外強,以至於旁人根本看不出她不適應。

    默默吃完了野味腥氣很重的食物,楊宜君喝了一點水,又用濕帕子擦了擦手。對著篝火茫茫然出神,過了一會兒再看向了山洞外。此時天已經黑了,但他們沒有熄滅篝火,因為他們判斷後面跟著的追兵已經追丟了他們。

    他們現在就是要走出山林,追殺警報可以解除了。

    另外,昨日是夜宿在獵戶小屋那裡的,當時就判斷,離走出山林不遠了。今天這一路走過,也確實如此——從這片的野獸分布情況,以及有無人類活動痕跡來說,已經無限接近山林外的世界了。

    這些事情結合起來看,每一個都是好消息,但『逃亡』中的楊宜君卻有一種難言的傷感...當『逃亡』結束,一切又得重回世俗世界的軌道,她不願意向另一個人託付終身,這一點其實沒有因為愛上了這個人改變。

    若能改變,早該改變了,就在當初裴珏來她家提親時。當初裴珏沒能做到的事,楊宜君並不覺得『趙淼』就能做到。

    她其實只在什麼都不用想的情況下,才能不顧一切愛人。想著這些,楊宜君就不禁有些痴了。

    良久,楊宜君摸了摸隨意梳成單髻的頭髮,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數日沒有沐發浴身了,頭髮肯定是會有些油的...有些人似乎不在乎這個?因為平常梳髻,複雜一些的髮髻,別說用義髻和假髮,至少髮油要多多的用吧?不然怎麼能讓髮髻光潔,怎麼托起發『型』?這和影視劇里的一些髮型會用定型噴霧、啫喱是一個道理。

    但楊宜君在乎。

    她的審美和感受被那些影視劇影響了很多,大家都用許多髮油梳頭時,用了髮油容易髒、不清爽什麼的,就不會被認為是問題了。但她不,她就是喜歡絲絲分明的清爽頭髮,覺得這樣好看,自己也舒服。

    好在她並不是油頭,頭髮本身就不容易油,再加上沒用髮油,此時頭髮的狀態倒也沒那麼糟糕。

    想著想著,一縷髮絲已經從髮髻中抽出來了。楊宜君微微低著頭,又抽出了自己那把精美的護身小刀。刀子真的很利,輕輕一割,這一縷髮絲就被截下了。

    「這是做什麼?」高溶就坐在楊宜君身邊很近的位置,幾乎是肩靠著肩。他一直看著楊宜君,將一切收在眼底。

    楊宜君不會用一縷青絲結成漂亮的花結,只是裁下一布條,將其系住。然後又從懷中拿出了自己的荷囊,荷囊中已經只剩下幾粒香丸了,楊宜君不在乎這些香丸,一起扔進了篝火中,立刻就有淡淡的香味發散開來。

    扔掉香丸之後,楊宜君將系好的髮絲塞進了荷囊當中,並無言語,只是將荷囊仔仔細細系在了高溶的衣襟上。

    高溶的手指撫過荷囊上的刺繡圖案,那是一隻仙鶴,只是繡工不好,不知情的人容易將仙鶴認成野鴨子。但這不代表這隻繡囊沒有價值,事實上這太有價值了——一樣東西的價值是由人來判斷的,如果判斷者是高溶,這就是他這一生所擁有過的東西里,最珍貴的。

    「你要什麼,告訴我,你要什麼?」高溶深深地看著楊宜君,抿了抿嘴唇,聲音很沉。

    「你要什麼,我一定替你尋來...只要你同我走......」

    楊宜君也看著他,兩人一句話也不說,一切盡在不言中...楊宜君知道,說到底,這也只是他一時之間情不自禁。即使之前已經知道她不會和他走了,此時此景,也難免說出這樣的話,這只能說明凡間的男子為情所困。

    人就是這樣的,即使是再理智聰慧的人,也會有為愛沖昏頭腦的時候。這種時候,說傻話、做傻事只是尋常。

    高溶說這話是真心的,當他一日比一日愛這個小女子,直到此時此刻達到了一個頂點時。他首先面對的其實是『後怕』,他意識到,在過去很多年月里,她和他並不相識——外面的世界那麼亂,人的性命有那麼脆弱,戰亂、疾病、意外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結束一個人的生命。

    生活在這樣的世上,她是有可能在遇見他之前就消逝在此間的。

    他竟然讓她就這樣在世上活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都有些傻了,但他是真的因此而『後怕』的。

    兩人又重新踏上了走出山林的路途,楊宜君這才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問高溶:「你方才說那些話,是如何想的啊...」

    高溶過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半遮半掩地將自己的『後怕』說了出來,說出來才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了。

    楊宜君一貫促狹,這次卻沒有笑他。而是過了一會兒,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耳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公子還是個小孩子,根本什麼都不懂呢!」

    高溶:?

    楊宜君笑著就不再說什麼...她雖然之前也有一點兒感覺,但都沒有這次這樣明確,這一次她可以確認了——他是比她高大、年長的男子,武技嫻熟,見多識廣,性情強勢。從世人的眼光來說,他對她絕對是更強勢的。

    但這只是表面而已,如果說『內心』,他遠比看上去脆弱。不是她要依賴他,而是在某些特殊的時刻里,在他完完全全打開自己的時候,他在依賴她。

    在他們兩個人的世界裡,她已經掌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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