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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之後做事也就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順便達成自己的人生理想。輔佐人君,治理天下也好,純粹為了權力也好,都是有的。
所以這樣的話,太宗那通操作又有什麼意義呢?
反而消磨了一些臣子的赤誠——難道陛下您不這樣做,我們就不會忠心了嗎?
果然是帝王,稱孤道寡、孤家寡人,誰也不相信!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忠誠,只肯相信經過自己玩弄權術之後得到的東西。
楊宜君覺得太宗皇帝很可能是覺得時日無多了,繼承人又比較『仁弱』,導致了『病急亂投醫』。
批註里可是狠狠嘲諷了一把太宗...『帝王行小術,謬矣』,這就是她對這件事的總結。
自己是皇帝,而且是威信那麼高的皇帝,不是什麼傀儡!這種身份,這種局勢,最應該堂堂正正,玩弄這種小術,一點兒也不堂皇大氣,和太宗皇帝的格局都不配了。
楊宜君沒怎麼猶豫,點了點頭:「小女依舊是這般想的,太宗何等英雄人物...臨到末了,卻如此行事,反而落了下乘。既壞了晚節,也無真的用處。」
「無用?」高溶反問,他的出發點大概和楊宜君不太一樣,楊宜君在點評一位君王,而他會代入一位君王。
「自是無用,這其中算計,並不隱晦,不是麼?」楊宜君不覺得這件事有討論的餘地。
高溶卻搖了搖頭:「便是看出來了又如何呢?帝王之尊便在此了,臣下就是明知道,也只能按部就班。」
是的,就算那些被算計的人看穿了一切,也只能配合著演下去!因為在所有人眼裡,他們深受君恩,皇恩浩蕩之下,唯有全力報答,不然外人如何看,史書如何記?所謂的『忠誠』,看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歷史上一些以忠誠出名的臣子,未必沒有踟躕猶豫的時候,未必沒想過朝秦暮楚,但因為種種原因,那些都沒有成真,於是他們就成了『忠臣』了。相反,一些人是真的忠心赤膽,然而遇到的人和事都將他們往另一個方向推,於是他們也就是『貳臣』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楊宜君想的沒錯!太宗皇帝履極日久,他身上屬於『人』的部分在晚年時剩的不多了,『皇帝』這個身份讓他更像是另一種生物。他真不見得將其他人當成是同類,對於他們怎麼想的他也不在乎,重要的是能不能得到他預期的結果。
而從結果來說,太宗是成功了的。
高溶又點了幾句,楊宜君就明白了...她沒法反駁這個,但自己被人『教做事』也不多見,有點不甘心呢——她常常讓別人不甘心,但輪到自己的時候不爽並不會減少,反而更強了。
抿了抿嘴唇,楊宜君『哼』了一聲:「就算是如此罷...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楊宜君至少一點沒說錯,太宗的操作就是『小術』這是沒得洗的。而小術之所以是小術,就在於只能用來『奇襲』,不可能成為常例!太宗皇帝做一次還沒問題,後面再有皇帝做,就很可笑了,不會有同樣的效果的。
如果帝王威信不足,說不定還會因此招來怨恨,受到反噬。
對於楊宜君的說法,高溶倒是沒有反對,只是輕輕笑了一聲:「十七娘說的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雖然對方贊同了自己,但這樣輕鬆,楊宜君竟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眉頭都皺了起來了。
孩子氣地鼓了鼓臉頰,楊宜君繼續曬書。中間瞥了麝月一眼:「呆著做什麼,先去尋幾張椅凳來,忒失禮了!」
麝月老實,說話就聽話,一溜煙就跑了。回來時手上端了一隻黑漆方凳,身後還有個小廝,一手提著一把交椅,另一首提一隻紅漆的壺門鼓凳。
椅凳放下了,麝月便請高溶和趙祖光坐。
楊宜君一邊曬書,也一邊和高溶他們說話,說的都是史書故事,兩人有來有回——楊宜君的學問要紮實些,但高溶有她沒有的長處,比如權力鬥爭中的人心,比如軍事對歷史的影響,這似乎是他擅長的,總能考慮的比楊宜君深遠。
楊宜君強在靈活、聰明,又有影視劇開闊眼界,一些事每每有奇思。
不過,總的來說,兩人都很出色,不是尋常人。
高溶有一種直覺:她學的很快,只要他教她,然後讓她真正接觸那些東西,她很快就能上手,然後超過他。不過,就現在而言,她還差一些。
一般人這個時候就該覺察出高溶沒那麼簡單了,猜不到他的真正身份,也該知道不是表面上那樣。但楊宜君這樣聰明的人偏偏沒有感覺,因為她的『認知』因為各種原因已經不太正常了。
她常常沉浸在影視劇的世界裡,那之外真正願意接觸的只有她眼中的聰明人。至於其他人,就算有接觸,對她來說也是缺乏存在感的。久而久之,她對尋常人應該是什麼樣子,就失去精準的判斷力了。
她忽視了高溶的異常。
她現在只是由不甘心、鬱悶,轉為了愉快——常年和愚笨的人打交道,而她又難以忍受愚笨。現下遇到一個聰明人,一個甚至能『教導』自己,給自己打開一扇窗的人,光只是交流,就足夠讓她覺得高興了。
不知不覺她說了很多,這一次和高溶說的話,比過去加起來的還要多。
書都攤放好了,楊宜君也一起坐下,麝月又頗有眼力見的拿了一張小几,捧香茶、奉糕餅,讓他們更舒適悠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