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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楊宜君得到這拓本花了二十貫,以古代書法大家的碑拓來說,也算相當。但問題不是價錢,問題是這種東西常常是有價無市,可遇不可求!
至於摹本,則是楊宜君的外祖父周革一位好友所臨摹的。人家學的是褚遂良的字,名氣頗大,家中還收藏著《大字陰符經》的真跡,從小臨摹到大!臨摹所得,可比外頭一般的摹本難得多了!而這份摹本也算是人得意之作了,若不是有外祖父的關係在,楊宜君是不可能得到的。
至於褚遂良其他真書法帖,楊宜君這裡頗為齊全,只是再沒有這兩本那麼珍貴的。
讀書、寫書、練字、家常閒事,又過了數日,楊宜君發現自己書房裡用於臨帖練字的白紙用盡了,這才有這些日子第一次出門。
「入秋後做了應時衣裙,平日娘子不出門,只穿家常衣裳,這些衣裙竟是只能壓箱底了。」楊宜君要出門,平兒十分贊成,立刻就取來了稍厚一些的新衣,叫宜君出門好更加光鮮。
楊宜君換上一件鵝黃色交領衫子,露出裡面的白綾中衣領子,下身束著菡萏色裙子,又加了一件丁香色披帛——裙子束的偏高,這是如今時興的樣式。
相比之下,髮式就家常多了,只是簡單的同心髻,而不用任何珠寶。髮髻系一條紅絹髮帶,一側插戴了兩朵木芙蓉,分別是粉色的和白色的。清新淡雅,有天然去雕飾之美。
楊府所在的崇仁坊雖然不在鬧市之中,但也是遵義城中的好地段,周圍儘是本地好人家,所以只在坊外便有定位偏向高端的集市。其中最多是做飲食生意的,除此之外,也有賣首飾的、賣綢布的、賣文房用具的、賣香料的,等等,不好盡數。
所以買紙的楊宜君並沒有騎馬坐轎出門,而是帶了晴雯一個,兩人步行著往外去了。
楊宜君今天出門,說是為了買紙,但更多還是讀書倦了,有出門走走看看的意思。不然只是練字用的紙罷了,隨便差遣門外哪個小廝去,不能得?
今朝是個晴天,雖然幾場秋雨下來太陽已經沒有了初秋時的力量,曬在人身上暖意大過炙烈,但楊宜君還是戴上了帷帽,保護她皎潔的肌膚。一路走著,倒不急著去賣文房的鋪子買紙,不然帶著東西也逛不盡興。
她一路散步一樣,看看街景,聽聽生意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快到中午了,才找了一家挨著文房鋪子與書鋪的酒樓歇息。她打算中午不回去了,就在外面吃飯。
才被酒樓小廝迎進去,楊宜君就聽到大堂中有人高聲道:「果然是邊陲蠻夷之地,所謂『青年才俊』,便是這個樣子?哈哈,若是在吳國,你們這等的,只不過是比睜眼瞎略強些罷了!」
楊宜君隔著帷帽的紗簾看去,只見許多人圍在一起,中間說話的是幾個像是外地人的讀書人,他們對面同樣站著幾個人。還是楊宜君的熟人,有令狐熙、韋成吉,以及兩個楊家族兄,他們此時的臉色可不大好。
「這是怎麼了,竟有與平日不同的熱鬧麼?」楊宜君見情況不對,一邊揭去帷帽,向前走去,一邊曼聲道。
此時酒樓大堂中的焦點只在相對站著的幾人身上,原本對於外頭新進來的人是無人理會的。但就在氣氛緊張時,這樣隨意,甚至有些怠惰的女聲卻像是一縷清風吹散了烏雲,讓人不得不在意,下意識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令狐熙等人看到楊宜君就是眼前一亮,忙道:「十七娘來的正好,這裡有幾位吳國才俊,只說我們播州無人...要我來說,他們是托大了,只贏過我們幾個無名小卒就敢這般狂妄!不若十七娘你來試試他們的成色。」
一邊又轉頭對幾個南吳讀書人道:「十七娘雖是女子,卻有『才女』之名!你們贏我們幾個無名小卒怎麼能說播州無人?先贏過十七娘,我等才服呢!」
南吳讀書人看到楊宜君的第一眼也愣住了,到令狐熙說話,這才回過神來。然而就是這樣,神色之間依舊有些神思不屬。
其中一人忽然道:「楊十七娘?『纖雲弄巧君』?」
這人顯然聽過宜君在蜀地所作的《鵲橋仙》...只能說,任何時候都是流行文化比正經學問流傳的快。
楊宜君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頷首,肯定了這事。
今次的事情也挺簡單的,就是遊學的外地士子看不起播州,看不起播州人,便找了這邊的讀書人『踢館』。現在如此囂張,顯然是踢館成功了。
楊宜君倒不是愛出頭,但她和令狐熙的關係其實還不錯。再者,無論播州怎麼樣,都是她的家鄉,她自己也認為播州是邊陲之地,相比起中原河山、江南膏腴、蜀中風流...都遠遠比不上,但這種話她自己可以說,別人卻是不可的!
特別是還這樣狂妄、這樣輕蔑。
這是楊宜君插話,並嘗試涉足其中的原因。
楊宜君走了過去,令狐熙他們讓開了位置,楊宜君便與南吳的幾個讀書人相對而立了。不過她沒有一直站著,而是叉手行禮之後便坐下了。其氣度隨意與人不同,隱隱有一人壓倒對面之勢。
但對面的讀書人並沒有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宜君的美貌衝擊下,他的感覺都有些遲鈍了。
等宜君坐下,領頭的那個良久才笑道:「在下此前言語有失...播州有娘子這般人物,便是只一個,也是鍾靈毓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