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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18:31 作者: 三春景
    而就在家中父母、小弟的擔心中,楊宜君隨著族叔一路往成都而去。這一路確實辛苦,山路難行只是一方面,路上的種種不方便更磨人!有幾次甚至得露宿荒郊——這種時候,那兩輛小車就派上用場了,楊宜君和平兒、晴雯三個女孩子還可以睡在車裡。

    過去楊宜君也曾去過成都,但那已經是數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才十來歲。而且當時排場很大,他們一家跟著伯父播州候行動,繞了遠路,同時也就避開了許多山路,這就使得她上次的遠行最多的記憶是在車裡、母親的懷抱里受馬車的顛簸。

    別的都記不起來了。

    這次行路,雖然辛苦,但楊宜君卻出奇地喜歡。這一路她真正不再像平常一樣過著內宅小娘子的生活了,見識了過去沒見識過的人情世故,也經歷了精神和身體上的鍛鍊。對她來說,辛苦不讓她畏懼,她只歡喜於自己的有所得。

    她不怕苦,只怕自己成為一個無知的人。她的性格就是這樣,總是如饑似渴地想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更多的事。這有她天生性格原因,也有雙胞胎哥哥留下來的那些影視劇替她打開了眼界的原因。

    楊宜君一路跟著商隊,過珍州、瀘州、富世、公井...直到眉山,終於接近成都。

    這一路人困馬乏,但商隊還是在眉山停留了兩天。眉山此時也是相當繁榮的,和成都一樣紡織業發達、有完備的水陸碼頭,是本地重要的商道樞紐,而且更比成都多一種風流。商隊在這裡停留,也是為了賣一些播州貨。等到之後回程的時候,也會在眉山採辦一些商品。

    除了成都有而眉山無的商品,商隊大多是願意在眉山採買貨物的,這裡的物價怎麼也比成都便宜一些...很多號稱是錦官城所出的絲織品,其實都是從眉山購入的。

    商隊在眉山停留的時候,楊宜君也藉機在眉山逛了逛,自覺漲了些見識,絲毫不覺得耽誤功夫。

    兩日之後,商隊重新出發,這時離成都就近了。更關鍵的是,從眉山到成都可以走水路...之前路段,其實也有許多水道,只是黔蜀之間多山,就算有河道也是十分湍急的那種,除了某些特定河道,根本不利於通行。

    但眉山不同,鼎鼎有名的都江堰從秦國起,再歷經後世多次休整完善,在蜀中平原上打通了水路交通,而都江堰最南邊的點就是眉山——灌溉了天府之國的水利工程,不只有利於農事,也有利於商業呢。

    這年頭,坐船出行就是最舒服的了,或許有暈船的,但受不得晃蕩的人去騎馬坐車恐怕會更辛苦。

    走水路是很快的,商隊搭乘的兩隻大船很快就進入了成都府...當然,成都府和成都城是兩個概念。

    無論陸路水路,經商都避不開『收稅』,而且會重複收好多次...這種事太平盛世避免不了,各方割據的如今就更不要提了。不只是官家人會在關口收稅,一些地方豪強也設卡攔路索要過路費呢。

    好在成都府算是『天子腳下』,有太多人眼睛盯著了,就算有人亂來,也有個限度。所以一路過關給錢並不很過分,楊宜君那個族叔也一一照章辦事——這一點楊宜君看得分明,心裡也很敬佩。

    她自問現在的自己是做不到那樣的,主要還是她從小沒真正吃過苦,嘗過處處受制、必須求人的滋味兒。像這樣處處伏低做小,各種合理的、不合理的敲詐都盡力周旋,周旋不過就儘量滿足,中間一點兒紕漏也沒有...她想想就知道自己拉不下臉那樣。

    她大概是那種被人威逼之後,會拿兩把刀,一把架對方脖子上,一把架自己脖子上的那種人——你不讓我好過,我也就不讓你好過,就算你權勢滔天,我們也可以一起死!

    意外發生在馬上要到成都城的時候,楊宜君所在的船迎面過來一艘打著官軍旗幟的大船。本著民不與官斗的原則,船主早早就讓水手合力將船往一邊靠去,讓官船先過了。然而那官船卻像是故意的一樣,偏往他們這艘船船頭撞。

    最後倒是沒有發生大事故,只不過相撞的兩船船首都有一些刮痕。楊宜君原本就在甲板上,見到這一幕腦海里只浮現了兩個字——碰瓷!

    眾人高呼的『撞船啦』聲里,商船走不脫了,商船被官船逼住,兩邊搭起了橋板。有兩個軍官打扮的人,帶著一隊兵士上了商船的甲板。故意板著一張面孔,喝罵道:「船主在何處,還不滾過來!民船衝撞水軍的軍船,該當何罪?」

    「損了軍船是一回事,只當賠付就是了!可誤了軍事,那就是殺頭的罪過!」

    「或者,爾等賤民是故意為之,要造反?」

    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船主已經臉色煞白。他如何不知道這是這些水軍士兵在碰瓷——軍中除了那些將軍,小軍官們日子都不好過,更別提以下的兵士了。所以平日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各有各的撈頭。

    水軍的軍船開出去和商船碰瓷,是常見操作。只不過船主沒有想到,離成都城這麼近的地方也有人敢這麼做。

    畢竟成都城是蜀地精華所在,哪怕是一艘商船,也說不準裡頭帶了哪家勛貴的貨,又或者主事之人背後有沒有個大靠山。這樣『莽莽撞撞』做事,說不準就踢到鐵板了。

    族叔見有這樣的事,立刻讓僕人帶著楊宜君回艙房,自己則是上前理論...雖說船是船主的,但船上的貨可是他的。誰知道這碰瓷,或者說是敲詐勒索什麼時候會到自己身上!他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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