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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06:04 作者: 寒花一夢
    如今這般離得近,見識過茹溪的談吐,楚妤漸漸體味到昨天晚上她身上那種坦蕩從何而來。

    那或許是因為茹溪入官場,從不輸男子,甚至比許多男子做得更好,所以有種尋常女子所沒有的氣度與自信。這種自信,不因身世、不因樣貌,單單因自己胸中有丘壑,肚中有雄略,什麼都無法取代。

    一直以來,她徘徊於心底的問題,似乎終於有了答案。

    ·

    宜春郡主對茹溪為官的經歷十分感興趣,因而纏著茹溪一直在說這些東西。楚妤對此也很好奇,不免跟著一起聽,不知不覺的,一上午便這麼過去了。

    楚妤留下宜春郡主和茹溪在鳳央宮用膳,宜春郡主卻知姬恆遲些定是要來尋楚妤,便不答應,只要帶著茹溪到她那裡去。憶及昨夜所見帝後恩愛,茹溪會了宜春郡主的意,最後同她一起告辭了。

    不好強行將人留下,楚妤任由她們離開。

    未幾時,姬恆果然乘著御輦到了鳳央宮,正正是如宜春郡主所想。

    楚妤見他回來,吩咐過宮人擺飯,便於姬恆提起今天見茹溪的事。

    姬恆瞧著楚妤面有喜色,故而問,「可是有什麼收穫?」

    楚妤頷首,略略沉吟,方說,「往前我常常會想,對於女子而言,到底怎麼樣才算得上好。我的娘親,嫁入平江侯府,一輩子低眉順眼慣了,卻也沒有……」

    楚元鶴對謝氏,從未尊重過、敬愛過,哪怕謝氏將姿態放得再低,也沒有任何用處,反而叫人欺辱。

    楚妤頓一頓,繼續道,「常人似乎總覺得,嫁一個好人家,生幾個聽話懂事的孩子,那麼作為一名女子,這一輩子就值當了。可是能不能遇到好人家,從來都是沒有定數的,而也不是人人都運氣好。」

    姬恆認真聽著楚妤的話,楚妤看向他,他便抬眸回望。

    一時間,楚妤復道,「我能遇到陛下,不得不說是好運氣,但假使沒有呢?若沒有陛下,我也不知自己會嫁入什麼人家,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有一種完全無法踏實的感覺,好壞都被攥在別人手上。」

    她沒有提及自己初初入宮的那些事情,那個時候,她不知道姬恆對她是這樣的想法,又見他待自己冷淡,只能盡好本分,再盼著萬事安好。她那時很清楚,自己的命運,是被別人緊握在了手心裡的。

    皇帝想要她好,她就好了,想要她不好,她就不好了。她無法選擇,也無從反抗,只能任由被揉搓拿捏,身不由己而無能為力,不過是攀附著別人在活著。那是一種讓人不安的感覺,心裡全無底氣。

    走到現在這一步,過去那些卻是不提也罷。頂著姬恆身份的這些日子,楚妤也有異常清楚感覺到男子與女子之間的不同,尤其是面臨的事情、要承擔的責任。這種界限分明,總讓人隱約有種不自在。

    楚妤見姬恆肅然,笑一笑說,「但是而今見到茹大人,便感覺豁然開朗。是以,我也在想,如今這般的生活,皆是仰仗陛下而來,若有一日失去陛下的仰仗,我要如何仍過得舒心呢?」

    始終在聽楚妤說,沒有開口的姬恆,聽到她這話,擰了擰眉,「不會有那一日的。」

    楚妤心裡一動,握住他的手,「只是說假如……」

    姬恆並不理會,執著道,「沒有假如。」

    楚妤失笑,繼續說,「於是我在想,我能夠做一些什麼——

    「我的字勉勉強強能拿出來看一看,又讀過幾本書,運氣好大約可以去做西席。

    「會一點刺繡功夫,還會做些小點心,卻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

    「這麼想了以後,我便覺得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假如真的要靠自己,應也可以找到出路的。」

    姬恆臉上的表情卻不太對,楚妤收斂笑意,仍握著他的手,靜靜等他開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但想著將心底的想法說與他聽,沒想會換來他有些落寞的表情。

    等了片刻,楚妤也沒等到姬恆說話,他手指卻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楚妤終於開口問他,「怎麼了?」

    姬恆搖頭,而後沉沉開口,「我那時愚鈍,只知你不是會討好的性子,怕托出心事,將你推得更遠,便不敢說。可我忘了,你心善,若知我心意,又已成為我妻,必會待我極好,以作報答。」

    楚妤故意避開的這些,反而是姬恆主動提起來了。

    經過這些時日,他們也變得可以平靜回望這些事。

    姬恆半垂著眼,視線落在楚妤圓潤的指頭,「我也曾以為,我不願意你只是不想辜負我的心意而對我好,後來才知,這於我已是求之不得。即使你心中無我,能待在我身邊,已然是幸運。」

    他將一番話說得寂寂寥寥,沒有擺出委屈巴巴的表情,落在楚妤耳中、眼中,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委屈了。

    於是她也有些不知該怎麼說,她審問自己,卻無法肯定的說,自己到底對姬恆抱著怎樣的感情。

    楚妤便知道,上次良妃一事,終究還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痕跡。因為他想得到,若不是她對他沒有獨占欲,便不會去嘗那些吃食,也不會中了這樣一個圈套。

    她沒有辦法解釋說,自己那樣做是覺得她們也不容易……怎麼聽,都像是藉口,又或者更加證明了,她對他全無男女之情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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