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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6:02:36 作者: 北風信子
    她現在已經冷靜下來,她看著高桓,眼神動搖了一下,但下一刻堅定依舊:「殿下雪夜趕來,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讓天下所有人說,他們都會說,高桓是為了皇位,無可置疑。

    高桓卻說:「為了不讓你離開我。」

    李桑桑笑了一下:「是嗎?」

    她認認真真地看著高桓的臉,從高句麗回來的他,皮膚比起往日來要粗糲許多,外表看上去脫去了少年的銳意,有了青年的冷峻。

    李桑桑說:「若不是為了皇位,那麼今天停下吧。」

    她忽然間有些忐忑起來,皇位的誘惑實在是很難抵禦,高桓會聽她的嗎?還是會在暗中笑她不自量力?

    她試圖說服高桓:「這個時候進了長安,兵刃交加,害的是整個長安的百姓。」

    高桓說:「可以,」他笑了一下,「桑桑擔心的是這個嗎?」

    他伸過手來,握住了李桑桑冰涼的手,他將手指一根根擠進李桑桑手指縫隙,他看著她:「留下嗎?」

    李桑桑的動作很輕微,她頓了一下,然後回握了高桓的手。

    高桓再也無法壓抑住,他緩慢地、堅決地將李桑桑又一次擁入了懷中。

    火堆已經熄滅,破廟裡冷得可怕。

    高桓靜靜地睡在地上,他眉眼舒展,唇邊掛著笑意,似是沉浸在一個美夢中。

    十幾年來,高桓從未有過這樣安穩的睡眠。

    李桑桑悄悄站了起來,越過熟睡的兵卒,走到破面的門口,她輕聲喊道:「月亭?」

    月亭睜眼,他並沒有睡著。

    月亭回頭看了一眼高桓,心中有些不安:「三娘子要走嗎?」

    李桑桑看著天邊浮出蟹殼青,她說道:「快天亮了,長安已經安穩下來了。」

    月亭明白,這一晚上,吳王已經接管了北衙十軍,或許這個時候,已經召見了大臣登上了皇位。

    月亭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燕王。

    破廟裡,有士兵動了動身子,翻身說了一句夢話。

    李桑桑和月亭俱是一驚。

    來不及耽擱了,很快,李桑桑和月亭消失在晨起的迷霧之中。

    天大亮了。

    高桓捂著額頭醒過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的身側,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反應過來,開始輕聲笑了起來,越笑越癲狂,整個破廟裡只有他的笑聲在迴蕩。

    林晏立在他身邊,神色不安地看著他,兵卒們都還是瑟瑟發抖起來。

    高桓劇烈地咳嗽了一聲,他拿手去捂,看見手心有了殷紅的顏色。

    林晏大驚失色,趕忙上去扶高桓,高桓卻推開他的手站了起來。

    他神色冷淡吩咐道:「長安大勢已定,我們向北走。」

    林晏遲疑道:「現在長安人心惶惶,吳王必然沒有完全服眾,若是強攻進去,勝算很大。」

    高桓搖頭。

    李桑桑雪夜過來攔他,她不想他進長安城。

    那他便如她所願。

    只是,他原以為他可以用餘下一生慢慢補償李桑桑,但李桑桑卻不肯給他這個機會。

    昨夜的擁抱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喉頭再次有股腥甜,但他強行忍了下去。

    只要你能高興,桑桑。

    高桓再次說道:「往北走。」

    .

    丹鳳門樓,新任皇帝高樟方才舉行了改元大典,他從丹鳳門往蓬萊殿去,在路上,他問道:「還沒有找到桑桑?」

    太監才得到了消息,這下子躬著身子說道:「找到了,找到了,三娘子在王氏家中。」

    高樟鬆了一口氣:「快帶桑桑來見我、見朕。」

    高樟站在蓬萊殿中,他環視內殿的布置,看得很仔細,從前,他從未仔細看過這屬於天子的寢宮。

    如今,都是他的了。

    他在蓬萊殿等了許久,漸漸有些不安。

    然後殿外有人走了進來。

    「陛下?」高樟回頭,看見李桑桑的臉色分外蒼白。

    他趕忙走了過去,握住了李桑桑的手,他溫和笑著,略有意得地說:「桑桑,我說過,你會是我的皇后,如今,終於到了踐諾的時候。」

    李桑桑也在笑,但不知為何,她的笑容有些落寞。

    高樟將她抱緊了懷中。

    他知道,李桑桑為了他攔下了高桓。

    他知道,李桑桑從始至終為他做了許多。

    美人恩情太重,高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去還。

    他喃喃道:「桑桑……」

    一月後,高樟冊立李桑桑為皇后。

    李年被封為從二品的光祿大夫,這是極大的殊榮,如今大雍三品以上的官員極為稀少,李年的光祿大夫算是個隆重的例外。

    李年只在謝恩那日出現,之後依舊告病在家,還好,光祿大夫是個散官,平時倒沒什麼要緊事務處理。

    高樟本想要加封李桑桑的娘親為誥命夫人的,卻被李桑桑攔下了。

    王氏已經和李年沒有了關係,加封誥命夫人,王氏自己不會開心。

    王氏在李桑桑入宮後終於放下了心,她隨著王家奴僕南下回到南琅琊郡去了。

    大婚之夜,高樟略有忐忑地推開了門。

    李桑桑端坐在床榻上,她沒有像尋常的新娘子那般羞澀地用團扇遮面,高樟的心忽然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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