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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3:19 作者: 當木當澤
如今太后重新過問內宮事宜,雪清不過充作犬馬,雖然有些忙碌但並不勞神。
前幾日她是有些惴惴,這種事畢竟要累及家門,生怕倒了貴妃她也一併難安。但眼見太后如此決斷,倒也讓她放了心來。雖然這件事以後難免讓太后拿住以用來制肘林家,但總歸這事錯在貴妃,林家不過是受誑挨騙的,加上父親在朝中乃為胘股。只消他日後忠報朝廷,她在後宮安分守己。太后也絕不會隨便掀這個舊帳出來!
她一邊想著一邊慢行,拐出濃蔭彩石小徑,過了芍藥汀,近了湖畔之時忽然一怔。眼見汪成海正在一叢海棠花蔭那立著,邊上是皇上的黃頂傘儀,一幫小太監捧著各式器物侍立在後,但卻沒瞅著皇上。她順著汪成海的眼神一看,皇上正在湖心亭外的水台上立著,一身深紫繡金的常服,長發綰束以墨紫雕紋嵌。發尾長長甩出一股,隨著微風而動。他負手而立,眼正瞅著水面,金粼浮動,映得他的衣衫點點瑩光。
她好久沒見著皇上了,二月二之時,皇上賜宴群妃,宴上說了些體恤的話之後便再沒見著。皇上每日向太后請安皆在下朝之後,與她時間相違。一晃已經快兩個月,其實打從去年十一月他歸朝,便疏離諸宮,有空只與貴妃相聚,眼裡再容不下別人。他南巡一去就是半年,加歸來的四五個月,讓雪清此時遇見,竟有種疏生之感。更因水面波光,映點點龍紋,更有種難近之味油然而生。
四周守著的執路太監先瞅見她,忙恭身下拜,口稱德妃娘娘。汪成海回眼看到,一時原地不動,抖了拂塵跪下行禮。雪清趨了幾步,點頭讓他起身。此時雲曦聽了岸上的聲音,回頭向這邊瞧來。雪清立在岸上福禮道:「臣妾不知聖駕在此,還請皇上寬恕臣妾衝撞之罪。」
雲曦微微牽了唇角:「清兒何時也這般拘禮起來?憑地生份了。既來了,過來便是。」
雪清聽他依舊喚她「清兒」,心裡一喜。忙起了身,錯開花蔭沿階而下,她今天一身鵝黃宮裝,寬袖紗籠,腰兩邊抰粉紫蝴蝶飛帶,頭髮束三環流雲,兩側結小細辮子。一動步子,極是飄逸。眉目如畫,明眸皓齒,飛花逐月一般的靈瓏動人。
雪清走上水台橋,福身而拜:「臣妾給皇上請安。」如今剛是中午時分,皇上居然這麼早便從前頭回來了,打從三月底那會子貴妃稱病,皇上再沒逛過園子,每日朝罷便往掬慧宮去探看。想不到今天他竟是有了興頭?想來是時候也差不多,用不著再拘著。雪清這般一想,心裡直分歡喜,但饒是經了事,再不肯面上不掩心事。
所以依舊低垂眼眸,一副恭態。
「起吧。」雲曦喉間微喟了一下。轉身往亭里去。雪清起身隨著他而行。所帶地奴才眼見主子過去。也都跟汪成海等人一樣。皆在岸上遠遠立著等傳。
一入小亭。雪清一眼便見桌上擺著紙筆。焚著香爐。一時突然想起當年她與皇上在此作畫地情景。那時岸上百花齊放。湖畔生光。他有了畫性。便在湖心作畫。那時他們常常相伴。濃情蜜意。縱然此時雪清已經明白。他那時不過一時貪鮮心不在此。但再回想起來。也覺得十分愜意美好。縱然他只是一時之性。也是她美好回憶。
雪清一邊想著。一邊便去瞧桌上地畫。口裡笑著:「皇上今天不知又畫地是……她話出了一半。人已經有些發僵。他對著滿園春景。卻在畫人!畫上地人著紅衣金繡。梳飛鳳華髻。眉如煙里柳。眼若露浸珠。紅唇半啟。似笑還嗔。不是樂正緋心還有哪個?他從不繪人像。她曾撒嬌般要他畫。他只是笑卻不肯動筆。只道自己不擅工細。
雲曦不待她近前便隨手將畫一卷。放到邊上地青瓷捲筒里。逕自坐在桌邊軟椅上。伸手拿過桌上地茶慢撥碗蓋。半眼也不瞧她。
雪清被他這種冷落弄得有些訕訕。剛他明明還口稱「清兒」。如今卻似半句話也懶怠與她說一般。她深吸一口氣。強抑心中地波涌。慢慢踱過去。低聲道:「皇上既然難捨貴妃。臣妾自當令……
「令什麼?令你爹現在去太后處言明。那二十萬兩與貴妃無干?全是你栽贓嫁禍不成?」雲曦微挑了眉毛看著她。「當日你不是有憑有據。連信物形狀特徵都說地半分不差麼?你籌備數月。不正是等今天麼?」
雪清聽他話里抰刺,扎得她心裡揪痛,眼圈一紅,突然跪了下來:「她的確向臣妾家裡收了二十萬兩。臣妾若有胡言天誅地滅!皇上只肯信她,卻不肯信臣妾。」
雲曦哼了一聲:「你給都給了,何苦現在再舊事重提?當日是你受高位之誘,貪污的有罪,那賄賂的就是乾淨的了?如何就你委曲?」
「是,臣妾承認,當時被她引誘,受那高位之惑。便是皇上如今降罪,哪怕賜臣妾一死,臣妾也不敢有半怨言。」雪清聽著落下淚來,「臣妾原本抵死也是不願意說地,哪裡有人願意自揭里短?更何況律例嚴明,臣妾怎麼不知這禍累家親的道理?只是臣妾入得天家,自是知曉忠義之理,所
不避親始為大德。家裡為了此事,一年多來惴惴不能寐,臣妾父母心內既愧受皇恩,又恐人貪得無厭復往無終。臣妾既不想連累父母,亦不忍心家人再受抰制,所以便索性言明。此事皆因臣妾而起,是臣妾不忠不孝累及家人至此。還請皇上念在往日情份,發落了臣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