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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3:19 作者: 當木當澤
這條畫舫並不算太大,只有一個中艙,但挖的挺深,也能容十來個人,而且人可以站在裡面。兩邊設小階,上前後甲板,船艄飛角,各掛了一盞琉璃燈。艙內也點了紅燈,映得船都微微泛紅。這幾日不停下雨,水位飛漲,支道這邊也很湍急,緋心坐了沒一會,便見不著城池燈火,四周黑麻麻的一片,幾個旋拐出去,遠望也是黑黑的瑩著光,倒像是到了更寬的河道。艙底鋪著織毯,兩側的坐上也都襯著松松的墊子。中央嵌了一排桌,擺了各種小食,搭眼看去,都與西市那些差不多,不過精緻了許多罷了。
緋心漸也聽不到雨聲,唯聞水波輕響,倒也十分的涼爽,沒了以往的悶熱之感。雲曦坐在她身邊,一手端著茶杯,側身肘搭著圍欄看著外頭。對面是小福子和汪成海,小福子是個愛出門的,此時見主子無事吩咐,便前前後後的看著,脖子都快探出艙去。龐信站在前甲板上,雙臂環胸而立,抬頭看著天色,知道再晚些就要放晴了。
這船雖然不算大,但底厚板實,吃得住水。所以水面上並不覺得晃得狠,行了一會,緋心眼前漸出燈光,隱隱與水面相應,竟晃出一大片亮來。隨著眼見光,耳畔也傳來歡聲笑語,一時間讓她稱奇。不由的循著聲音看,雲曦看著她的神情:「快到清陽湖了,湖面上比岸上還熱鬧呢!」
說話間,船已經順著河道拐進清陽湖,這一帶兩岸都是果園,不設民居。所以岸上黑的很,但水面卻大是不同。光華一片,見有船影。都是彩燈明亮,像是隨便盪在水上並不起行。遠遠傳來歌聲笑聲,倒像是在船上經營的酒肆舞坊。
雲曦說著便拉緋心起身,往前頭甲板上去。小福子一見,忙要跟著,汪成海一把揪住,生把他摁在座上。
龐信見他們出來,便側身讓了,偏避過緋心的位置,眼只向著水面而觀。緋心一見都聚在船頭,怕不穩當,輕哎了一聲手止不住去抓雲曦的袖子。他垂眼看她:「無事,穩的很。」
外頭涼風席席,一出去眼界更闊。畫舫輕搖,遠遠的緋心見到一條比他們所乘的更大的繡船。裡面影影綽綽約有二十來人,艙架得很平,有人依小桌而坐,對飲相歡。中央還有女子隨樂而舞,輕紗紅袂,飄搖帶香。這整條船都掛了燈,映得整船通明,讓緋心連遠遠的山影都瞧的見。放眼而放,這清陽湖波光粼粼,一側果林滿栽,而另一側根本難見盡頭。除了這條船,更遠處還有類似的,簡直有如一個水上樂園一般。
「這清陽湖西彎這裡,可是在江都大大有名。」雲曦看著四周,「酉時一過,只消天氣不是太糟。至少有十幾條這樣的船過來,至天明才歸。龐信當初說,我還不信,如今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緋心聽了心裡一動,龐信,難不成他祖籍江都?再一細想,龐信的父親受徐殊遠貪污案的連累,最後死於獄中。當時這樁舊案,正是發生在淮南。徐殊遠是奉先帝旨意修瞿峽大壩並連通河道的官員之一,想來龐信對這一帶的風土也比較熟悉,如此一來,緋心倒放心了幾分。她看著那教坊繡船,通常富庶之地都是如此,藝舞聲色隨之興旺。
江都如今更是狎妓成風,士子名流都以此為雅,比之京城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能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享樂方法,如今把樂子都尋到水上來了。估計若是皇上不南巡,這水面上可不止這幾條。現在這些,都是官中允許的正規坊樓。平時,估計連一些暗底里的都要冒出來爭風。
對此等聲色犬馬之流。緋心自是不願意多瞧。她自小受孝誡教育。深覺女子該以守德為上。男人固然好色。但有些女人不知守禮。煙視媚行。偏要做那狐媚之態。引得男人流連忘返。視聲名於無物。偏要在那風塵里打滾。更是讓她深惡不以。
所以她一看是此等營生。哪有半點觀賞興致。越是近了。越覺得那船上男男女女都是醜態百出。低俗下流。不由得縮了手想退回艙里去!她不知道一會是不是皇上也有興趣找這種樂子。巴巴地這個時間跑出來。估計也是聽了龐信地攛掇心癢難耐起來。一這樣想。對龐信地印象卻是又壞起來。皇上身邊要是都圍著汪成海。龐信之流。只知道一味奉迎。投其所好。半點不知規勸。實不是什麼好事!
她地赤膽忠心又在蠢蠢欲動。但她沒笨到皇上還沒說什麼自己先呼呼喝喝起來。此行出來一趟也好。正好觀察一下皇上身邊地奴才。若是都於皇上無益地。便就是他再寵。她也要找機會拉他們下去!就像當初。她對付華美人和靈嬪一樣!皇上總有一天會明白她地苦心地。她雖不是男人。但也懂得忠君之道。
雲曦瞧著緋心臉色難看。他反倒春光明媚起來。他們地船隨著漸近。越發地與那繡船貼合過去。甲板上此時坐了兩個女子。都是著極薄地衫。大開領都露出兜衣。彩燈之下也瞧不出是什麼顏色。裙擺也撩出一半。小腿都露出來。有一個甚至還赤著足。手裡拿著小團扇。媚眼睨飛。笑意含春。見了他們地船。都揚著手招呼。操著細軟地糯米腔:「兩位公子。來喝杯酒呀?我們這裡地姑娘。南平小調唱地可好了!」
若此時是白天。定能看到緋心面若鍋底。她借著袖掩死命地想脫出手去。雲曦偏就在底下死命地揪著不放。但他神情曖昧。長立當風。笑得比船上地姑娘還風騷。以至於搖船地見了。本來是打算越過去。但一見皇上如此如沐春風。不由地也減了速度。最後索性都不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