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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不是,不是……」從小在鄙棄孤寂中長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鄭重其事地跟他道歉,拿他當人看,鄭毓勛臉騰地漲紅,吭吭哧哧說道,「……我明天就給你捏小鳥。」
原本覺得委屈,聽了鄭毓勛的話,嫻姐眼睛瞬間亮起來。
空氣頓時一輕,眾人恍然舒了口氣。
「……哥哥答應給你捏小鳥了,還不謝謝哥哥。」甄十娘趁機說道。
「謝謝哥哥。」嫻姐說著,想起甄十娘說的求人要用等價的東西換,「……明天我給你繡個荷包!」怕他不喜歡,又道,「連母親都誇我荷包繡的比她好。」
甄十娘汗顏。
隨便叫出一個人,荷包繡得都比自己好。
見嫻姐道了謙,又答應給鄭毓勛繡荷包,簡武一肚子的氣頓時沒了,他不好意思地沖嫻姐笑了笑,「我今天也是氣急了才失手。」看向勛哥,「他是我小弟,你以後再別欺負他。」
「武哥,他是誰?」甄十娘哭笑不得,板了臉問道。
幾個孩子中,勛哥最大,嫻姐最小。
當初甄十娘和大姨娘是前後腳懷的孕,因甄十娘是雙胞胎,年紀又小,簡武簡文早產,比嫻姐大了一個多月,勛哥又比簡武簡文大三個月。
「他個子比我小!」武哥嘿嘿地笑。
雖然同歲,但因病魔纏身,加上鄭慡也不高,鄭毓勛整比簡武簡文矮了一大頭。
「燈籠杆比你高,你出去叫哥!」甄十娘指著門口的燈籠杆。
簡武臉漲的通紅看著勛哥叫不出聲。
「叫弟弟也一樣。」 勛哥小聲嘟囔道,一邊伸了小手撓後背。
「又癢了。我幫你撓……」簡武見了就走過去。
「勛哥是後背癢?」甄十娘聲音難掩一股激動。
「他癢的睡不著覺!」簡武把手伸進鄭毓勛衣襟,「還是這兒?」
勛哥點點頭,「嗯。」
「……阿憂?」見甄十娘一把抱過勛哥脫下他上衣,楊雪梅緊張地圍上來。
勛哥自得了這怪病。身上除了燥熱穿不住衣服外卻一直不疼不癢,現在卻癢的睡不著覺,是不是……楊雪梅心懸在了嗓子眼,生怕打擾了甄十娘。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藥有效!」 看到勛哥後背脫落的皺皮下長出一小塊發紅的皮膚,甄十娘強壓著興奮語調平靜地說道。
和前世見過的魚鱗病還不太一樣,鄭毓勛的病她也沒見過,和鍾霖褚榆等人研究再三,一致認為所謂皮膚病無非是濕熱風邪入侵,客入肌膚,致使皮膚內不得通外不得泄而致,甄十娘索性摒棄以外用藥為主的常規治療方法,決定採用以調節機體功能為主。外用藥為輔助的方法。七八天了。她已經增減調整了兩次內服藥方,卻毫無進展,甄十娘正猶豫要不要改變治療方向。鄭毓勛竟然感到了癢!
有感覺了,就是說他皮膚的機能正慢慢地恢復!
沉著性子。耐心地尋問了鄭毓勛這兩天的感覺,又檢查了其他地方的皮膚,甄十娘讓人拿過筆墨,又重新調整了藥方,遞給百合,「速去上京回春醫館讓秋jú照著方子配齊了送回來。」這才抬頭看向楊雪梅,「……雖然用藥調理見效要慢,但勛哥現在皮膚有感覺了,就是個好兆頭!」
「我真的能好?」穿好衣服,鄭毓勛仰起小臉看著甄十娘。
「能,你一定能好!」甄十娘拉了他坐在自己腿上,只是,她話題一轉,「要退了這層老皮長出新皮,以後會越來越癢,勛哥可能要遭罪了。」
勛哥大眼亮晶晶的,「我不怕!」
「勛哥真勇敢!」甄十娘笑著誇讚,「我會盡力讓你少些痛癢,你一定要忍著別撓壞了。」笑盈盈地拍拍他小臉,「待這層皮退了,我們勛哥就變成小帥哥了。」古代沒帥哥這個詞,但甄十娘從小就這麼說簡武簡文,現在連鄭毓勛也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了。
他耳尖通紅,使勁把頭埋到甄十娘懷裡。
看他耳尖紅的有趣,簡文嘿嘿地笑,「……等你變成小帥哥我就能看到你臉紅的樣子了。」因臉上的皮膚又硬又粗,鄭毓勛皺巴巴的臉常年都是一個顏色。
「阿憂……」楊雪梅激動的抱住甄十娘的肩頭,眼淚刷刷地往下淌。
從鄭府逃出來還沒來得及找甄十娘就落入了吳凡手裡,被押在陰暗的地牢里,那些日子,她做夢也沒想到他們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的勛哥,還能有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的一天!
見她又哭起來,甄十娘就嘆了口氣,「你真把我當成大羅金仙了,知道有我在,你再怎麼折騰眼睛也不會瞎?」語氣萬分沉重地調侃道,「我到底不是大羅金仙,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別讓我治不好你眼睛砸了我神醫的牌子!」
正流著淚,楊雪梅撲哧笑出來。
甄十娘趁勢拉起她,一面給她擦眼淚,一面吩咐臘梅把藥袋拿來給她敷眼睛。
「阿憂,我想……」平復下來,楊雪梅開口叫道。
見她叫的鄭重,甄十娘坐直身子。
小丫鬟匆匆敲門進來,「……鄭夫人來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歸宿
鄭夫人來了?
甄十娘皺皺眉,抬頭看向楊雪梅,「……怕是不死心,又來接你們母子的。」這半個月來,鄭慡已經來了四五趟,因楊雪梅不願見他,甄十娘便以她眼睛沒好不能激動為由給打發了。
現在鄭夫人親自來了,她還真不好輕易打發了。
正和簡武簡文坐在蒲團上玩,鄭毓勛聽說鄭夫人來接他回府,嗷的一聲跳起來,「娘,娘!」惶恐的聲音都變了調。
緊緊地趴在娘親的懷裡,他小小的身子還一陣一陣地瑟瑟發抖。
眼睛剛被敷上藥,楊雪梅看不見,她摸摸索索地抱緊兒子,「阿憂……」蒼白著臉色哀憐地轉向甄十娘的方向。
「娘,娘……」簡武簡文雙雙撲過來,「別讓勛哥回去!」簡武哀求道,簡文跟著附和,「……勛哥說那個人罵他是小畜生,要殺了他,所以他們才逃,才會被人抓了坐地牢。」使勁搖著甄十娘胳膊,「娘千萬別讓他們回去。」
那個人?
「誰?」話問出口,甄十娘差點咬掉舌頭。
除了鄭慡還有誰。
瞧見簡文一提那個人,鄭毓勛的小身子又風中柳絮似的瑟瑟地抖起來,甄十娘暗嘆了一聲。
鄭家想認回這個孫子,怕是難了。
「勛哥放心,你不想回去,乾娘就絕不讓你走。」她輕輕拍著鄭毓勛,回頭吩咐小丫鬟,「帶鄭夫人去客廳。」
「沈夫人身體還好?」面對甄十娘,鄭夫人再不敢以長者自居,笑盈盈的語氣中明顯地帶了股討好的意味。
「……大家都不肯讓我幹活,眼見上京回春醫館就開業了。我卻成了最閒的一個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精神倒是被養足了。」甄十娘東拉西扯地和鄭夫人聊著,隻字不問她的來意。
鄭夫人心裡就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問道,「怎麼沒見雪梅,她還好吧?」
「眼睛還看不清東西,瞧什麼都是一片紅……」甄十娘面不改色地撒著彌天大謊,回了頭吩咐百合。「請鄭大奶奶出來。」
楊雪梅眼上蒙了一層白紗布,被小丫鬟扶著走出來,鄭毓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兩隻小手緊緊地抓住娘親的衣衫。
鄭夫人下意識地站起來,「雪梅……」又低頭看向鄭毓勛。「勛哥。」
鄭毓勛受驚兔子般瞬間把身子藏在娘親身後。
鄭夫人臉色微微有些尷尬,抬頭看向楊雪梅。
半個月不見,楊雪梅儼然瘦成了一把骨頭,鄭夫人看著心裡百味陳雜。
「……你父親的意思還是想讓你回府養著。」鄭夫人親熱地拉了她的手,又轉頭看向甄十娘,「需要用什麼藥、怎麼用,請沈夫人寫個方子帶回去。」
感覺兒子的小手一下子抓緊了自己。楊雪梅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母親回吧,我不回去。」
畢竟是鄭府的媳婦,不沾親不帶故地就這麼住在將軍府。成何體統!
鄭夫人臉色微變。
「……勛哥的病必須我親自守著。」甄十娘適時開口,「這孩子從小沒見過人,內向,一刻也離不開他母親。我看不如這樣……」她看著鄭老夫人商量道,「就讓姐姐在這陪著勛哥待他病好了再說。」又到。「昨兒安伯侯夫人要接姐姐回娘家住,我也沒讓走,有姐姐陪著勛哥,他的病能好的快一些。」
這麼多年來,自己在鄭府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可娘家卻羞於她生了鄭毓勛這個妖孽,任她被夫家欺負而不聞不問,楊雪梅也早對娘家寒了心。
鄭慡就是個棋軟怕硬的膿熊,這些年來,若娘家稍稍給她撐點腰,鄭慡也不敢左一房又一房的往回抬,對她非打即罵了,也因此,當聽說母親要接她會娘家時,楊雪梅毫不猶豫就地拒絕了。
她敢打賭,果真回了娘家,不出三天他們母子就又會被送回婆家!
身為五皇子的義母,萬歲親令見了他可以不跪,現在的甄十娘,可不是當初的吳下阿蒙,即便親生女兒當了皇后,鄭夫人也不敢對她有絲毫不敬,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見甄十娘發了話,鄭夫人再不敢再強求,勉強扯了個笑,「……那就打擾沈夫人了。」
甄十娘就滿意地點點頭。
給楊雪梅留了銀票,問她還需要什麼讓鄭慡給送來,鄭夫人又想起鄔雅芳來,「……當初都是他大哥,想把她嫁給尹公子,才硬拗著退了親,心裡念著沈二爺,鄔姑娘死活不肯聽他哥哥的話嫁給尹公子,見女兒不吃不喝,鄔四奶奶也後悔的什麼似的。」看著甄十娘,「兩家八字也合了,人您也都見過,鄔姑娘端莊賢淑溫婉大方,和沈二爺也算是天生的絕配,我聽說二爺也還一直未說親,您看……」因婚事沒成,顧念當初沈鄭兩家已撕破了臉,沈家和南郡王都不約而同地有意將這事壓了下來,是以,雖然也算是南郡王的姻親,鄭夫人卻不知道烏雅芳之後,沈家又上門求了小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