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頁
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萬歲騰地站起來,剛邁了一步,忽然頓住,回頭看向甄十娘,「愛卿就開胸探查吧。」
見沈鐘磬要衝過去,甄十娘一把拽住他,「……開胸只是個小手術,將軍放心,有馮喜秋jú,我累不壞的。」猜到八公主大約是受了暗傷,甄十娘就直接把馮喜也帶了來。
馮喜的醫術原本不高,可是,這一年來,在回春醫館跟著褚榆鍾霖盧俊等人,醫術也是突飛猛進。尤其常看盧俊做外科手術,這以後,手術中缺人,他也能打下手了。
對上甄十娘眼裡那股太陽般躍躍欲試的光彩,沈鐘磬嘆了口氣,「你仔細些,別太逞強了。」
「我知道。」甄十娘調皮點點頭。
手術室就設在偏殿。
三十幾盞宮燈分不同角度掛在偏殿棚頂,把整個偏殿照耀的亮如白晝,無一處死角。
春夏秋冬四jú都是甄十娘從梧桐鎮上帶來的,都經過醫護訓練。
準備器械,消毒,麻醉……一個個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手術需要隔離,可擰不過萬歲和眾嬪妃堅決要看,甄十娘就讓人把偏殿側窗上的幔帳撤去,露出一面光潔的大玻璃。裡面亮如白晝,外面的正殿幽幽暗暗,整可以把手術過程瞧得清清楚楚。
只是,甄十娘懷疑,呆會她一刀下去,外面還有幾個人敢往裡面瞅。
八個一身青黑,面色冷酷的大內侍衛並排站在牆邊,在夏jú的指揮下,一人拿了一根殷紅的玻璃管飛速地搖晃。怎麼看,怎麼滑稽。
可是,對著萬歲陰沉的臉,卻沒有嬪妃敢笑出聲。
「血清配好了……」秋jú拿了兩隻貼了標籤混合好的血清和紅細胞懸液對著燈光看,「沒有絮狀懸浮就是不凝集?」
「嗯……」甄十娘一邊給馮喜等人講手術步驟及分工。抬頭應了一聲,「你仔細了,不要把溶血當成了不凝集。」
輸血中,溶血和凝集一樣的可怕。
「奴婢知道。」秋jú點頭,照著標籤上的名字念道,「……翠竹姑娘和八公主的血液配型吻合,立即給她消毒準備輸血。」說著。又從侍衛手裡接過另兩隻試管對著燈光觀察。
那面春jú早已將翠竹帶進臨時消毒室。
八公主被用一塊中間開了個小窗口的白布遮的嚴嚴實實躺在臨時用普通床鋪架高改制成的手術床上,只一張蒼白的臉露在外面。
血液順著透明的玻璃管從翠竹胳膊上緩緩流進八公主的身體,眼看著八公主的呼吸穩下來,外面的人一陣驚呼。
「天。這是什麼治療方法。」
連堅持跟在甄十娘身邊的蔣衡和溫太醫都瞪大了眼,「……翠竹會不會死?」
雖然用奴才的命換主子的命天經地義。
可,這也太殘忍了!
「不會,正常人獻出四百毫升血對身體完全沒有影響……」說著。甄十娘喊道,「好了。開始手術!」
一伸手,冬jú已經利索地遞上手術刀。
頭也沒抬,甄十娘一把握住手術刀,穩健落了下去
四百毫升?
是多少?
心裡更糊塗,蔣衡瞪眼看著甄十娘,正要再問,突然媽呀一聲本能地跳出去幾步遠,撲通坐到地上,圓睜的眼睛還呆呆地盯著甄十娘手落處噴出的那一股血劍。
八公主身上的白布一瞬間變的斑斑點點,恍然屠宰場。
「天啊,殺人了!」
正殿中眾嬪妃一陣大亂,早忘了在萬歲跟前要矜持,一個個鬼哭狼嚎地向外爬,萬歲騰地站起來。
開口要喊人制止,瞧見沈鐘磬惡煞般陰沉著臉地守在偏殿門口,萬歲又撲通坐了下來。
馮喜冬jú也有些慌了神
「夫人!」瞧見甄十娘滿身是血,秋jú手裡托盤上的手術器械叮叮鐺鐺地響。
常配合甄十娘做手術,可像今天這樣,鮮血噴泉似的往外涌,還是第一次!
「紗布!」甄十娘扔了手裡早浸透了的紗布。
冬jú抓著一摞紗布的手直哆嗦,伸了半天也沒遞過去。
負責牽拉的馮喜一把抓過
甄十娘整個一摞接過來,壓著窗口上。
「大家不要慌,這是正常反應……」血噴的不那麼猛了,甄十娘大聲說道,「是胸腔早積滿了血,內壓太大!」嘴裡說著,甄十娘腦袋嗡嗡直響。
早預料到因胸腔內壓大,她一開刀會有血噴出來,卻沒想到會這麼猛!
出血量這麼大,很可能是胸腔內的動脈出血!
「翠竹的血輸夠了,換下一個!」她大喊道。
夏jú拉著早已消好毒的小宮女沖了過去。
胸腔被打開了,心臟沒事,肺葉也沒損傷……只是破了血管。
填塞紗布,清除血塊。
雪白雪白的紗布一塊塊地變得殷紅,瞬間堆滿了地。
剛擦乾淨血又翻滾出來,打開的胸腔里一片血海,根本無法辨認和找到出血點。
開腔止血就是一個簡單的手術,只要找到出血點結紮了就行。
可是,血涌的這麼急,裡面一片模糊,出血點在哪?
一定要快點找到啊。
一點要快點找到。
這是和時間賽跑,拖的越長,八公主的生命就越危險。
最主要,拖長了,她的身體也吃不消!
她現在的體質,絕對絕對堅持不了兩個時辰。
擅長外科的盧俊、胡平都不在,這裡還沒人能接替她做手術。
若兩個時辰內找不到出血點,一旦她累暈了可怎麼辦。
情況比想像中的還危險,甄十娘額頭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成長
溫太醫從沒這一刻感到自己如此卑微。
連一個小丫鬟都不如。
看著秋jú冬jú給八公主數脈搏,記錄引流量,胸液顏色,有條不紊地忙碌著,之前那一幕驚心動魄又浮現在溫太醫眼前。
血一下子噴出來,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將太醫和李太醫都坐到了地上,他雖勉強站著,可也兩腿發軟,早就不聽使喚了。
手術器械被碰的鐺鐺直響,甄十娘連喊了幾聲要紗布,卻沒人能及時遞過去,那一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些丫頭們的惶恐不安,可只那麼一瞬,她們便都沉穩下來,牽拉的,遞器械的,觀察八公主呼吸、脈搏的,隨著甄十娘利落的命令,一個個從容不迫地忙碌著,而他們這些大男人卻自始至終地攤在那裡,想逃走卻連步都挪不動,如果不是顧念男人的尊嚴,大約他們也像那些嬪妃似的爬著出去了……後來,他想幫忙,竟然連紗布都數不明白。
「……為什麼一定要數紗布?」溫太醫一直好奇,亂成那樣,除了嚇軟的,能動的人都在忙,而紗布又用了不計其數,為什麼甄十娘一定要堅持讓數清楚。
「……顏色鮮紅,一刻鐘流量十毫升。」數完脈搏,秋jú彎腰認真地看著特製的封閉引流瓶上的刻度,又隨手捏了捏上面的軟管。
那面冬jú立即記錄下來。
直起腰,秋jú一抬頭,瞧見溫太醫還瞪眼看著自己,恍然記起他剛剛的問話,「夫人說不僅紗布數量,所有拿到現場的器械都要數清了,數目對齊了才能fèng合,以免有異物遺落在病人身體裡。」說著,又從桌案的藥箱裡拿出一個底端罐了紅色液體的半尺長細玻璃棍。看看上面的刻度,又使勁甩了甩,放入八公主口中。
「這是什麼?」溫太醫好奇地彎下腰,不好盯著八公主看,他又直起腰,目光落向桌案上的藥箱。瞧見裡面還有一隻,伸手拿了起來。
「體溫計……」秋jú接過去甩了甩,指著底下的紅球介紹道,「夫人說這裡面是酒精,溫度一高就會往上爬。含在嘴裡半刻鐘,就能測出人體溫度。」比量著,「你用手握個試試。可神呢。」輕笑道,「比用手摸額頭試體溫方便多了,是夫人見我太笨了,才想出這個辦法,找了琉璃坊的匠人,改了十幾次花了兩個多月才制出來。」
「這……這……真是沈夫人想出來的?」手握住底部,眼看著一根紅線緩緩地升了上來,溫太醫驚奇地睜大了眼。「太神奇了。」
秋jú就笑了笑。
彎腰抽出八公主口中的溫度計,「……三十七度九。」
冬jú低頭記了。
又給八公主號了一遍脈,馮喜接過冬jú的記錄和之前甄十娘留的數據對比了一遍。「……都很正常。」抬頭看著秋jú,「你們也去歇了吧,我一個人就行。別都耗這兒。」甄十娘說過,這只是剛剛開始,未來的二十四個時辰才是真正的危險期。
一刻也不能鬆懈。
秋jú將溫度計放回藥箱,一邊收拾案上的器械,「今晚我盯著,讓冬jú去歇著吧,明天早晨再來接替我。」她學的早,經驗總比冬jú豐富,今晚她留下更合適, 「馮爺爺也去隔壁睡一會吧,若有情況我讓慧靈叫您。」
馮喜有些猶豫。
秋jú到底才學醫術。
「馮大夫去吧。」 溫太醫說道,「奉了萬歲旨意,左右我也得在這守著,有事再讓人叫您也一樣,沈夫人明天幾點醒還不一定,大家可別今夜就都累趴下了。」雖然行醫也有十幾年了,又是名聲赫赫的太醫院副院使,可是,面對八公主那纏滿了紗布的刀口,沒甄十娘的人守著,他還真不安。
經歷了那樣一場驚心動魄,如今的他,對甄十娘的這些徒子徒孫可是打心底敬重,一點都不敢小看了。
想起甄十娘那張大汗淋漓蒼白的臉,秋jú黯然地轉過身。
夜很靜,只聽見漏壺的滴答聲。
「……你真的一點都不怕?」見秋jú拿了本醫書靜靜地坐在八公主床邊看,溫太醫眼前又閃現出甄十娘固定了八公主的肋骨,秋jú就接過去在刀口上飛針走線的情形。
那是人的皮膚啊,鮮血淋漓的,他遠遠地看著都發暈,這小丫頭竟從容的像做女紅一般。
不愧是甄十娘的愛徒。
那氣勢和沉穩,儼然竟學去了甄十娘的三分。
「怕,誰第一次都會害怕。」秋jú從書上抬起頭,「……我第一次都嚇的哇哇地吐,要死要活地不敢動手……」
聽甄十娘說用死人練解剖和fèng合術最快,馮十三就偷了屍體半夜偷偷地帶她去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