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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姨娘,姨娘……」
春紅春蘭死死抱住楚欣怡,捂著她的嘴,「將軍還沒走遠呢。」
剛走出屋子,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巨響,沈鐘磬身子頓下,「她到底不是五年前的那個人了……」幽幽嘆息一聲,沈鐘磬腳下再不遲疑,他毅然走進了黑暗中。
留下身後的門楣上,碧竹園三個燙金大字在燈火搖曳中忽明忽暗閃著幽幽的光。
……
「……二弟的事兒,還求鄭大人多費心了。」散了朝,沈鐘磬和鄭閣老並肩走出宮門。
沈鐘磬看好了平陽候烏暢的一個遠房侄女,叫烏雅芳,想給二弟沈忠信牽線,從蕭煜嘴裡得知鄭閣老小女兒的婆家和烏雅芳家是姻親,才求了他給牽線。
「將軍放心,我回去就讓夫人去烏家給問問,這門親事若能成也是好上加好……」他話題一轉,「沈將軍對今日善大人提議的在西北開馬市之舉有何看法?」
開馬市,這就是他的提議!
不是夷越,多高山茂林,戰爭中騎兵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燕祁不同,大都是一馬平川的糙原沙漠,離了馬寸步難行。
原就知道北人善騎,沈鐘磬也一直奉旨在豐谷大營偷偷養馬訓練騎兵,可親自去了祁國才發現,他養的那點馬和祁國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說祁國的軍馬,單說民間的馬幫隨便叫一個出來都比他豐谷大營里的馬隊規模大上幾倍。
不懂馬性,沒有大批訓練有素的騎兵,在一望無際的大糙原上和祁軍對壘,他們一點勝算都沒有。也正因這一點,燕祁兩國才會忽視大周的野心,幾年來一直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因此一回國,他就和萬歲蕭煜三人在內殿密議了三天,把統一三國的戰略重新作了調整。決定把對燕國開戰的時間推遲一年,首先在大周西北大開馬市,至少建立二三個規模上百萬的大馬幫……
計劃定了,可這諫奏卻不能由沈鐘磬提,他身份太顯赫。一旦傳到燕祁,很容易令他們懷疑大周是想訓練騎兵,從而打糙驚蛇,最後蕭煜提議由西北巡撫出身的善莒善大人提出奏建。
原本就是他的提議,他怎麼會不同意?
沈鐘磬剛要開口,想起蕭煜的囑咐,就含糊道。「……我本是武將,自然喜歡馬。」
鄭閣老臉色變了變。
「將軍,將軍!」嘴唇動了動,鄭閣老再要細問。九門提督李維遠遠地從後面追上來。
瞧見他,鄭閣老索性抱拳告退。
李維幾步來到近前,「將軍原來在這兒,我正四處找您呢。」
沈鐘磬回過頭。「……李大人何事?」
「……聽說西北總兵吳祖訓要調任回京?」李維目光閃閃地看著沈鐘磬。
西北總兵節制三省八十一個縣,可是一個實打實的肥缺。叔父自得了風聲,就過問幾次了。
沈鐘磬皺皺眉。
調換西北總兵就是為了開馬市,這個位置,一定要自己的親信。
「……我剛從祁國回來,還沒聽說呢。」他笑著搖搖頭,話題一轉,「伯母身體還好?」
沈鐘磬是輔國大將軍,節制各省總兵,調換隻是他一句話的事兒,怎麼會不知道?
李維怔了下,隨即哈哈笑道,「母親的老寒腿被沈夫人一個偏方就治好了,聽說將軍回來了,這幾天正念叨呢,好歹帶夫人和少爺到府上一敘。」
回春醫館開業那天,李夫人只隨口跟甄十娘提了一嘴,說自己的婆婆有老寒腿的毛病,甄十娘就給了個偏方讓試試,回來服了一個月,竟奇蹟般地好了。
從此李老夫人便惦記上了。
想起甄十娘的身體,沈鐘磬就皺皺眉,她實在不適合參加這種應酬。
見他沒言語,李維就討巧道,「……將軍打仗時把作戰計劃守的密不透風,想不到,竟然把兩個少爺也護的嚴嚴實實,不是內人親眼所見,下官到現在都不知道將軍的兒子竟這麼大了……」嘆息一聲,「武哥小小年齡就能聚眾罷堂反抗先生不公,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那天李夫人聽了孫百萬媳婦的話,還有些不信,又趁亂央人帶她去霸王居附近偷偷見了簡武簡文,就跟沈鐘磬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哪還懷疑?
只因甄十娘後來接了急診,她才沒機會在甄十娘面前夸幾句,獻獻媚。
他的兒子?
沈鐘磬渾身電擊般一顫,「……你說什麼?」
李維以為他還想保密,就笑道,「將軍的兒子啊,就養在梧桐鎮的霸王居。」看著沈鐘磬,「內人親眼看到了,跟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您可不能再跟下官藏著。」
李維一直不明白,好好的兒子,沈鐘磬為什麼要給藏起來。
祖宅那面侍衛如林,又由曾做過帝師的顧彥浦老先生親自調教,打死李維都想不到,沈鐘磬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兩個兒子。
沒有他出面,怎麼能僱到顧彥浦?
若不是為了保護兒子,他把祖宅搞的跟軍營似的幹什麼?
見李維根本不像說謊,沈鐘磬渾身的血液頓時凝固了……
第二百零四章 相見
兒子,他竟有兩個兒子!甄十娘,竟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誰家的孩子……」
「短工家的……」
「……這衣服真漂亮,我要兩套。」
「是房客的孩子,妾把後院租出去了……她是個寡婦」
「……想什麼呢?」
「我想孩子了……」
好幾次,他發現祖宅有孩子身影時,兩人的對話一遍一遍地在耳邊響起,沈鐘磬恍然回憶起來,他曾經有一次一進祖宅就看到兩個襤褸的小身影蹬蹬蹬地往後院跑。
那就是他的兒子?
想到自己的兒子曾經落魄成那樣,沈鐘磬心一陣一陣地抽搐。
「……將軍,將軍?」見沈鐘磬轉身就走,李維抬腳追了上去,「您怎麼不說話!」
沈鐘磬越走越快,李維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心裡疑惑不解。
好好的,他怎麼突然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將軍,將軍,您要去哪兒?」見沈鐘磬解下拴車的馬,跳上馬背催馬就走,一直站在馬車旁沒聽到沈鐘磬和李維對話的榮升舉著手裡的大紅請柬追在後面,「今晚梁相爺要請二皇子和您呢!」
得得得,沈鐘磬的馬蹄越來越快,已經不見了影兒。
「怎麼辦?」車夫望著沒了馬的車發怔。
「還怎麼辦,追啊。」榮升從路人手裡求了一匹馬飛身跳了上去。
……
「……對要手術的病人,一定要先簽風險告知書。」
昨天來了一個被驢踢斷腿的病人,只是個尋常小外科,胡平便沒跟甄十娘說就直接做了手術,因用了麻藥,術後病人一直昏睡不醒,又見不是甄十娘親自動手。家屬以為治壞了,就鬧了起來,甄十娘出來解釋了一番,病人也醒了,這才平息下來。
雖是一件小事,可卻提醒了甄十娘。
前世,手術之前都要簽同意書,以避免醫患糾紛的。
「告知書?」盧俊眨眨眼。
這個他還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告訴病人我們手術中可能存在的風險……」把手術風險告知書的內容格式和重要性說了,最後道,「雖然手術前已經口頭告訴了病人。可是,若不落在紙上,以後難免會遇到宵小之輩肆意胡鬧。」古代民風淳樸又迷信。像柳二貴一家那樣鬧的很少,但也不是絕對沒有,一旦遇到個稍有背景的人鬧上門,對醫館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尤其她要做大型的醫館。這個不得不防。
「師父說的是……」盧俊出了一身冷汗,「尋常倒沒什麼,一旦被將軍的政敵利用了,引導亂民鬧事,後果不堪設想。」
甄十娘暴汗。
她一心一意地開達仁堂,開醫館。只想著為簡武簡文多留些產業、人脈,卻從沒為沈鐘磬考慮過!
頂了一個將軍嫡妻的頭銜,她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他!
當即斂了心思。精心地和盧俊等人研究起來。
事涉沈鐘磬的仕途,她就不能太輕率了,一定要依據大周律法結合前世的經驗設計出一套嚴密的醫患風險控制流程。
盧俊又特意請了豐谷大營中專門負責研究律例的參議吳振過來。
正研究得熱火朝天,秋jú煞白著臉跑進來,「……夫人。將軍怒氣沖沖地去了霸王居!」
「什麼?」
甄十娘手裡的大周律法咣當一聲,掉到地上。
盧俊則眨眨眼。「霸王居是哪兒?」
……
一路疾奔,沈鐘磬不到三個時辰就到了梧桐鎮。
「……將軍!」見沈鐘磬煞氣騰騰地跳下馬,祖宅侍衛忙上前施禮。
「紀懷鋒呢?」沈鐘磬青黑著臉問。
「陪夫人在醫館呢,屬下馬上去叫。」聽到聲音,郭秀正從屋裡出來,抬腳就往醫館走。
「等等……」沈鐘磬叫住他,「帶我去霸王居!」
顧彥浦曾做過帝師,身份不同尋常,能請得動他,就說明萬歲也知道他兒子的事情,紀懷鋒這幾個大內侍衛一定也都知道。
獨獨隱瞞了他!
想起這些,沈鐘磬額頭的青筋又跳了幾跳。
一路走來,他已從最初知道有兒子的驚喜和激動中冷靜下來,漸漸地被一股莫名的狂躁悲憤替代。
不讓他碰她的身子,連有了兒子都不告訴他!
甄十娘,到底有多恨他?
他做了這麼久的努力,難道她一點都看不到他是真心悔過,他真的一點點也感化不了她?
他要怎麼做,她才肯忘掉從前的那些恨!
一想到甄十娘竟把兒子的事情瞞得這麼密不透風,沈鐘磬就感覺到一顆心都被血淋淋地撕成碎片,痛的讓他無法呼吸。
「霸……霸王居」郭秀聲音都有些發抖,對上沈鐘磬黑的不能再黑的臉,他心中頓生一股末日般的惶恐。暗暗叫苦連天,「將軍找紀大哥,我出來湊什麼熱鬧?」直很不能腳下立即裂開個大洞把他給湮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