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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看到外面亂糟糟的,沈鐘磬到底還是不放心,悄悄吩咐身邊的侍衛,另調了一隊精兵守在偏殿外面。
雖然知道甄十娘是個棄婦,安慶侯倒台後她也很可能會被沈鐘磬休了,但剛剛沒有甄十娘,他們這些人不死也得重傷,能不能保住萬歲保住命都難說,甄十娘也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朱安對甄十娘格外的尊重。
見甄十娘坐了,就親自令人端進茶水,然後恭恭敬敬地立在她身後,那態度儼然伺候皇上。
倒讓秋jú坐立不安,他們畢竟是皇上的貼身侍衛。
殿內異樣的靜謐,秋jú拽了拽甄十娘,示意她讓侍衛出去打聽一下消息。
甄十娘只拍了拍她的手。
坐在萬歲剛剛坐的椅子上,此時此刻,甄十娘突然能感覺到萬歲當時的心境。
強敵環視,消息隔絕,連身邊的大太監傅公公都有去無回……那種瀕臨絕境的無邊恐懼……很難受吧?
同樣被隔絕消息,但此時的甄十娘卻一點也不擔心,萬歲此行看著兇險,但安慶侯已然敗了,只要外面的人看到萬歲安然無恙地出來了,立即就會繳械,剩下的只是清理戰場罷了,她只要耐心地等,沈鐘磬忙完了就會來接她。
心裡坦然,甄十娘面色寧靜祥和。
朱安不僅暗暗讚嘆,外面正經歷著一場史無前例的宮變,萬歲隻身涉險,他們這面心弦都要繃斷了,她卻還能如此冷靜,沉穩的仿佛湍中磐石。
就是剛剛,他們站在萬歲身後,都能感覺道萬歲平靜的外表下遮掩不住地宣溢而出的那股緊張。
可這個女人一點都沒有,她是那麼安詳,仿佛外面只是在進行一場宮變演練,直讓他們緊蹦的心弦都跟著鬆懈下來。
四人不由相互看看,眼裡有股毫不遮掩的困惑。
這樣一個女人,珍愛都來不及,那沈鐘磬為何卻要遺棄?
亥時四刻,沈鐘磬帶了紅蓼進來,「……煙火取消了,你不用覲見沈妃娘娘了,我先令人送你回府。」
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甄十娘站起來,「將軍……」她聲音滯了一下,她原打算明日一早就回梧桐鎮的,現在曹相爺死了,明天一定會發喪,她是不是該和沈鐘磬一起去相府悼唁?
可是,當著萬歲的侍衛說這些……
經歷了那樣一場驚嚇,沒有人不害怕。
見她猶豫,沈鐘磬只以為甄十娘是害怕,想讓自己親自護送,破例解釋道, 「……我今夜還要護駕。」想起蕭煜說她曾被掠做人質險些喪命,沈鐘磬聲音不覺間就溫和了幾分,「你先在府里等我,我明兒一早就回去。」
甄十娘聽了就把舌邊的話咽了回去。
宮裡發生政變,外面老百姓不知道,怕引起民變,萬歲一早就對外封鎖了消息,只暗中加緊戒備,怕人多了太招搖,甄十娘反倒危險,沈鐘磬只挑選了四個身武藝高強的侍衛由榮升親自帶著護送甄十娘回將軍府。
出了宮門,紅蓼忽然想起沈鐘磬的大氅還在她懷裡抱著,「將軍明日回府會冷。」她跳下車找了榮升去送。
榮升抬頭看看甄十娘,有些猶豫。
甄十娘就想起沈鐘磬身上浴血的長衫,張嘴想讓榮升跟著回去,另拿一套乾淨衣服一起送進去,轉念一想,沈鐘磬的衣食住行畢竟不是她操心的事兒,現在攔下,倒讓紅蓼回去跟老夫人嚼舌頭,使本來就不融洽的婆媳關係鬧的更僵,逐咽下舌邊的話,沖榮升道,「有他們護送就行,榮升去吧。」
她不過一個糙芥女人,除安慶侯那瘋子外,還沒人稀罕劫持她。
趁紅蓼下車時,秋jú悄悄告訴甄十娘,「……剛剛蕭大人把奴婢找了去,問那些人的毒能不能解,奴婢告訴他那些人睡六個時辰就能醒。」一共八粒解藥,除她們主僕外,就只夠蕭煜萬歲和四個侍衛的,連鄭閣老都被迷暈了,「蕭大人還讓奴婢告訴您,萬歲已經壓下了這件事兒,對跟將軍衝進偏殿的精兵只說是曹相爺顯靈,嚇暈了安慶侯鄭閣老等幾位老臣,已送去內宮靜養了……」
這等於對外壓下了安慶侯謀反的真相!
前世看過許多宮變,連親兒子謀反都要殺頭的,這個萬歲對他老丈人可真好,竟然沒殺,就這樣息事寧人了。
這政治還真不是她能堪透的。
甄十娘自嘲地笑了笑,「若沒曹相爺臨終託付,這事還不知演變成什麼樣呢,萬歲說他顯靈鎮住了眾人也不為過。」
其實,她不知道,即便有曹相爺臨終遺言,蕭煜和萬歲也沒打算把她扯進來,在那個危機時刻宣她進偏殿,全是安慶侯臨時起意,覺得把她誘進偏殿控制在自己手上更好,才硬逼了萬歲宣她進來。
這就是天意。
若不是把甄十娘宣進去,今日的奪宮真就被安慶侯搞成了。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安慶侯千算萬算,唯一算漏了的便是。甄十娘不僅是沈鐘磬的軟肋,還是一位民間神醫,用藥的高手。
秋jú目光閃閃的,「……將軍的威名真響亮,奴婢這一溜走過去,那些侍衛精兵對奴婢可尊重呢。」
到底是孩子,人家給個好臉就高興成這樣,甄十娘失笑地搖搖頭,受她感染,陰鬱的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張嘴想問問蕭煜還說了什麼,瞧見紅蓼已上了馬車,就閉了嘴。
秋jú也收起笑容坐直身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求
回到將軍府,大門早已關了,甄十娘正要吩咐秋jú下去叫門,紅蓼掀起車簾跳了下去。
見她下去,秋jú就坐了回來。
紅蓼卻沒上前敲門,而是朝護送他們回來的四個侍衛福身施禮,「……將軍府到了,夫人讓奴婢代她謝謝各位軍爺一路護送。」
這丫頭,真是無法無天。
甄十娘聽了就皺皺眉。
直看著侍衛沒了影,紅蓼才上前叫門。
守門小廝睡眼朦朧地探出頭來,「……你們找錯門了,將軍府哪來的夫人。」說罷,頭一縮就鑽了回去。
紅蓼嗤笑一聲,扭頭看向甄十娘。
「奴婢去敲敲看!」秋jú騰地站起來,被甄十娘一把拽住,「算了,老夫人這是怕賴我在將軍府里不走,提前攆人了。」
紅蓼先是把榮升支走,後又把沈鐘磬的侍衛支走才上前叫門,到現在,她若還不明白紅蓼的用心,就白活了。
「可我們的東西都在府里。」秋jú有些不甘心,「遲大哥和郭大哥也沒跟來。」沈鐘磬已把遲繼忠和郭秀請回將軍府安排了上等客房,因知他們是大內侍衛,帶著進宮怕被人認出讓甄十娘疑心,白天特意留在了將軍府。
想起他們,甄十娘就皺皺眉,「那你就再敲個試試。」一邊說著,甄十娘已扶著秋jú下了馬車。
「……一直在敲門,讓把東西和護院給送出去。」楚欣怡還沒歇下,正一邊繡花一邊和春紅春蘭聊天,聽了小丫鬟的匯報,就皺皺眉,「老夫人怎麼說?」
「……老夫人已經歇下了,不讓人打擾,二門上的來順才請您示下,要不要把夫人的東西給送出去。」想起來順一臉的哀求。小丫鬟偷偷覷著楚欣怡的神色。
「就說我也歇下了。」楚欣怡想了想。
小丫鬟應聲退了下去,春紅有些不忍心,「姨娘不如就讓遲護院把夫人的東西帶出去吧,這深更半夜的,夫人一個女流……」
「老夫人安排的事情,我怎麼好隨便插手?」楚欣怡打了個哈欠。「將軍不回來了,收拾了睡吧。」
給她把護院送出去?
笑話,她被人劫走了賣進jì院最好,這事是老夫人的主意,沈鐘磬再怒也賴不到她身上!
秋jú敲了大半天門。裡面就是沒人搭腔。
紅蓼站在一邊冷冷地笑。
見秋jú要哭,甄十娘上前拉了她,「算了。我們走吧。」
「這黑燈瞎火的,我們上哪去?」秋jú強忍著不讓眼淚當著紅蓼的面掉下來。
「你去雇輛馬車,我們……」甄十娘餘光瞧見紅蓼正張著耳朵聽,她聲音頓了下,「回梧桐鎮。」她悄悄捏了捏秋jú的小手。
秋jú哎了一聲,抬腳就去僱車。
好在是上元節,賞燈的人還沒完全散去,秋jú很快就雇了一輛馬車回來。扶甄十娘上了馬車,主僕兩人孤單單離開了將軍府。
直看著甄十娘的馬車沒了影,將軍府的大門才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守門小廝探出頭來招呼紅蓼進去。
「……什麼,被趕出了將軍府?」蕭老夫人一邊伸胳膊讓丫鬟穿衣服,嘴裡驚愕地問。
「……秋jú敲了半天門。索要從梧桐鎮帶來的東西和護院,府里都不給,主僕倆凍的臉色煞白。」惜春一邊給老夫人穿鞋,嘴裡說道。
因蕭煜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又深更半夜地穿成這樣來叫門,任誰也會驚奇,甄十娘索性就坦然把她是沈鐘磬嫡妻的事情告訴了出面接待她的惜春。
原本聽二門上小廝傳話「簡大夫」來了,想著深更半夜了,不好叫醒老夫人,又怕冷落了簡大夫,惜春便穿了衣服親自出來招待甄十娘,見到甄十娘主僕一身華麗的打扮就嚇了一大跳,待聽說她竟然是沈鐘磬嫡妻時,惜春已驚的說不出話,哪還敢自作主張,不顧甄十娘再三阻攔,連夜叫醒了蕭老夫人。
「快,快請進來!」老夫人穿好衣服,吩咐惜花,「吩咐廚房煮碗熱乎湯麵……」嘴裡嘖嘖地叫著,「就算再不喜,這深更半夜的,一個女人家……」牙齒咬的咯咯直響,「這個二犟頭,還長沒長點人心,去讓中堂把他叫來,我拿拐杖敲他!」
沈鐘磬從小倔強,上來脾氣八頭牛也拉不回,被人喚做二犟頭。
沈鐘磬當初來上京趕考就住在蕭府,衣食住行都是蕭老夫人照料,一直拿他當親兒子看,不順眼了拎起來就罵,只這以後他成了將軍,才收斂了,可今夜,蕭老夫人也是真氣急了。
此時此刻,若沈鐘磬在這兒,她這一拐杖真能打到他身上。
知道老夫人這是氣話,惜春哪敢真去傳話,轉身投了條毛巾幫老夫人擦臉。
屏退了屋裡的小丫鬟,惜春悄悄將甄十娘主僕帶了進來。
「老夫人……」一見到老夫人,不等甄十娘開口,秋j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綁綁綁磕了三個頭,把老夫人唬了一跳,忙伸了手拽,「這丫頭,地上涼,快起來,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