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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留下甄十娘已經是定了的事情,母親明明知道他兩年內都不可能再有嫡子了,還這麼苦苦相逼,母親這是到底想幹什麼?!
有一瞬間,沈鐘磬很想暴走。
氣發完了,人也冷靜下來,老夫人才發現,以楚欣怡為首地上一屋子的奴才竟一個也沒走,她心一咯噔,兒子總是威名遠揚的大將軍,這要傳出去還有何顏面?
再見沈鐘磬臉色青黑,全不是平日被自己訓斥後的紫紅色,不覺更家心虛,可當著一地的丫鬟婆子,也不願就這麼低了頭,見沈鐘磬一言不發,又硬著頭皮質問道:
「已經遺棄了五年,現在也不過是奉聖旨進宮才不得已接進來住一夜,可你卻不管不顧地就和她同了房!」目光咄咄地看著沈鐘磬,「你說,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稀里糊塗地把她留在將軍府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二爺
「母親!」沈鐘磬聲音里隱隱帶了一絲不耐,眼底浮起一層血絲。
從小到大,沈鐘磬從沒用這種語氣和她說過話。
老夫人呆在了當場,好半天,她聲音突然悽厲起來,「你這是打定主意留下她了?!」
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果然不假!
一瞬間,老夫人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變的青黑,緊抓椅背的手都微微發抖。
空氣頓時一滯。
緊繃的空氣令人窒息的透不過氣來,紫月只覺得雙腿發軟,暗暗後悔不該聽碧月的話留在這裡,楚欣怡也有些始料不及,緊張地琢磨著怎麼開口解了這個僵局,好讓沈鐘磬以後更加感激她。
有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二爺回來了!」
臉色青黑渾身還緊繃著的老夫人聽了眼裡就閃過一道驚喜,剛要喊請,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娘,娘!」二爺沈忠信大步走進來,「我回來了!」 風塵僕僕的臉上帶著股遊子歸來的喜悅,一腳踏進門,身子便是一頓。
家裡出了什麼事兒?
氣氛這麼壓抑?
沈忠信神色微微凝滯了下,隨即腳步輕快地轉過金絲楠木仙鶴紋大插屏,一臉見到親人的喜悅仿佛什麼都沒發現,朝抬頭望過來的沈鐘磬笑道,「大哥也在這兒?」瞧見地兩邊戰戰兢兢地站了二十幾個丫鬟婆子,心裡更加詫異,「……大哥這是怎麼了,竟當著一地的奴才和娘頂嘴?」心裡疑惑,臉上笑容不減,看著一桌子的飯菜問道。「……都還沒吃呢?」 笑呵呵地看著老夫人,「是娘知道我要回來,特意等我呢?」
看著兩年不見,已經長成大人的弟弟,沈鐘磬由衷地高興, 「……怎麼才回來?」臉雖還板著,語氣中卻帶著股欣喜。
早就傳了信,百泉離這兒不過三百里路,按他算計。日夜兼程大年三十就該回來了。
沈忠信嘿嘿地笑,「我接了大哥的信兒就往回趕了,路上雪太大,在安平又耽擱了七八天。」伸手抓著老夫人的手,「娘。我回來了。」
拉著小兒子的手,老夫人高興的眼淚刷地落下來,「信兒又瘦了,也黑了,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斜了沈鐘磬一眼,「信兒能平安到家娘就高興,誰敢說你回來晚了。娘也不答應!」抬頭吩咐紫月,「……快把這些端下去熱熱,告訴廚房再加個紅燒獅子頭,二爺最愛吃。」拉沈鍾信一起坐下。「信兒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娘給你做好吃的。」
目光慈愛,儼然沈忠信還是個孩童,每次出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家裡有沒有好吃的。
沈忠信接過碧月遞上的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這才開口道, 「我還以為上元節趕不回來呢,就沒敢讓人報信,免得娘擔憂,再說……」他話題一轉,「這樣才能給娘一個驚喜嘛。」語氣中有股撒嬌的味道。
老夫人聽了就呵呵地笑。
見老夫人氣全消了,母子兩人說的親熱,沈鐘磬就站起來,「二弟剛回來,先陪母親聊聊,我有些事物先去處理一下。」
「大哥快去吧,一會兒吃了飯我再去看您。」 剛剛明顯是大哥和母親在鬥氣,他先躲出去最好,沈忠信頭也沒抬,兀自拉著老夫人的手,「娘的白髮又多了……」
沈鐘磬又和老夫人告辭,「……我回去了。」
老夫人騰地把頭扭到一邊。
「咦……」沈忠信驚喜地叫道,「娘換了耳釘,不帶金子了,我看看,是南珠還是東珠?」伸手摸向老夫人左耳上的珍珠扣,一句話把老夫人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沈鐘磬見了就嘆息一聲,再不猶豫,他抬腳就走。
「將……軍……」見他連看都沒看自己,楚欣怡遲疑地叫了一聲,想說些什麼話安慰。
沈鐘磬慢慢回過頭,才發現以楚欣怡為首三個姨娘正楚楚地看著他。
這屋裡除了他和母親,數她地位最高,剛剛看到母親發火,她為什麼不把人都帶出去……靜靜地看著楚欣怡,突然間,沈鐘磬心裡一陣難過,一扭頭,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向前追了一步,楚欣怡靜靜地站在大廳中央,望著沈鐘磬孤寂桀驁的背影,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當著一屋的奴才受訓,這樣的羞辱,他大約會記一輩子吧?
那賤人第一次進府就給他帶來這麼大的恥辱,看他還怎麼寵她!
……
仰面躺在書房的羅漢床上,沈鐘磬心裡空蕩蕩的,有種形單影隻的淒涼。
他從小倔強,不像二弟沈鍾信嘴甜,母親從小就喜歡沈忠信,待他卻一直苛刻,可畢竟是親生的,母親打也好,罵也好,卻不許外人動他一指頭,可今天卻……想起過年前,母親為了沈鍾信的前程,竟背著他悄悄地和安慶侯夫人結了盟,險些給將軍府帶來滅頂之災,他騰地坐起來。
母親,什麼時候變的這樣勢力了?
從前那個一心牽掛著他平安的慈母哪去了?
甄十娘是他的嫡妻,曾經鎮國公當道時,自己太年輕不懂藏拙,那凌人的氣勢早已不為鎮國公所容,不是她和她的家族在背後做保,他早已成為鎮國公祭刀下的亡魂,鎮國公倒了,他又是踩著她滿門鮮血走到今日的輝煌,不說她已命不久已,就單說這份愧疚,他也絕不可能再拋下她!
可即便這樣,為顧全母親的感受,他也沒打算把她接進府里,否則,他也沒必要大興土木去修繕祖宅了。
昨夜和她同床,今日給她立威,他只是想讓她的有生之年裡能感受到身為將軍嫡妻該有的榮寵罷了,哪怕她只在將軍府住一天,府里的人也得尊她為主,讓她不再後悔曾經愛上過他,讓她……去的安心。
這過份了嗎?
就算曾經有恨,五年的時間也該消融了,母親為什麼就不能拋棄前嫌重新來過,為什麼一定要苦苦相逼?
哪怕只為了他,難道母親就不能退讓一步嗎?
為了二弟的前程,為了心裡的私憤,為了在下人面前的體面,他的母親,已經不再把他看成親生兒子了,而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汲汲算計利用的對手。
砰的一聲,沈鐘磬一拳重重地砸在羅漢床上。
正想的出神,榮升敲門進來,「……二爺過來了。」
沈鐘磬收拾起外泄的情緒,「請。」
沈忠信進來時,沈鐘磬已經面色從容地坐在書案旁,手裡正拿著一本兵書,見他進來,頭也沒抬地問道,「母親用過飯了?」
「用過了,我說先要洗漱,娘已經回屋休息了。」知道沈鐘磬擔心老夫人,沈忠信事無巨細地說道,不用沈鐘磬吩咐,已在他對面坐下, 「娘說你準備把大嫂接進府?」神色間有股悠然的坦蕩。
「母親還說了什麼?」沈鐘磬不置可否。
「大哥!」見大哥就這麼承認了,沈忠信不甘地叫了一聲,見他神色嚴肅,又嘆了口氣,「娘說她死也不會同意讓大嫂進府。」他認真地看著沈鐘磬,小心翼翼勸道,「娘是被大嫂折騰怕了,左右大哥和她也沒有感情,不如……和離吧。」
屋子沉寂下來,榮升悄悄退了出去。
久久
就在沈忠信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沈鐘磬低沉的聲音傳來,「是萬歲不許我們和離。」
萬歲?
萬歲是天子不假,可又不是父母兄長,憑什麼管人家夫妻的事兒?
沈忠信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二弟不在朝堂,不知這廟堂的兇險……」出乎沈忠信意料,沈鐘磬臉色端凝,以一種從沒有的神色認真看著他,「前些日子母親為了給你謀個前程,險些給沈家招來滅頂之災……」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最後嘆道,「萬歲已打定主意要處置安慶侯了,聖旨是荒唐了些,可也等於免了母親的無心結黨之罪,我們是再不能亂來了。」這話雖誇張了些,可也都是事實。
真心裡,沈鐘磬不想花費口舌去跟弟弟解釋他為什麼一定要留下甄十娘。
「怎麼會?」沈忠信面色有些發白,「母親竟然想利用大哥的婚姻結交權貴?」大哥現在給她帶來的榮華富貴還不夠嗎,還要再去攀交?
印象中,母親從來不是這麼勢力的人啊。
「這些年我一直出征在外,對後院的事兒疏於理會了。」沈鐘磬嘆息一聲,「母親能和安慶侯走這麼近……」聲音遲疑了下,他毅然說道,「我猜她身邊一定有安慶侯的人,二弟切記,這次回來不要在母親面前提任何政事兒……」
「我知道了。」沈忠信汗刷地流了下來,「難怪大哥會如此固執,母親是有些荒唐了,不過……」他抬頭看著沈鐘磬,試探道,「雖是聖意不可違,可大哥終究討厭大嫂,不如就按母親的意思養在府外吧?」
不會吧?
萬歲只是不許和離,卻並沒有要求他對大嫂一心一意啊,他大哥再忠心,也不至於為了表示忠心就違心地犧牲色相和那個跋扈的大嫂同房吧?
這是不是……過猶不及了?
沈忠信很不理解自己的大哥,看向沈鐘磬的目光就帶了幾分探究。
第一百零四章 提前
自己這個弟弟,雖然憊賴閒散,厭棄仕途,可卻冰雪聰明,看著他目光閃閃,沈鐘磬就暗暗嘆了口氣,嘴裡說道,「……她得了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