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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車裡還放了兩個炭火盆呢……」
正月十三一大早,將軍府的下人們見面便不再是早上好的問候語,而是被一個你知不知道的眼神代替,然後再神神秘秘地看看左右,小聲嘀咕起來……
有萬歲聖旨,甄十娘上元節要覲見沈妃娘娘,這倒沒什麼稀罕,稀罕的是將軍竟用了將軍府里最高規格的馬車……啟用了迎接主母的儀程……於是,闔府的人都在想。
不知夫人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住下了?
「……竟用了四輪高棚馬車去接?」楚欣怡正在核對帳目,聽了春蘭的回話,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她主持中饋五年,將軍都不許她用那輛四輪高棚馬車!
「門上的小廝瞧的清清楚楚,又親口問了的……」
「沒安排住哪個院子?」
「奴婢問了紅蓼,她說將軍沒吩咐給誰準備房間……」 紅蓼是伺候沈鐘磬起居的大丫鬟。
那就是說不是住在正房了?
楚欣怡忽然笑起來。
「姨娘?」春蘭懷疑她家姨娘是不是被氣糊塗了。
「……她是奉旨進宮,將軍自然要做給萬歲看!」楚欣怡冷冷一笑。
「那就是說,夫人這次被接進來,只是走馬觀花不會久住了?」春蘭嘻嘻笑道。
楚欣怡一哂,「……這得看老夫人了?」
老夫人當眾喊號,將軍府里有她就沒甄十娘。沈鐘磬有那個膽,這次就把甄十娘留下來!
……
「……我正擔心冒昧去了,找不到將軍府的大門呢。」瞧見榮升竟帶了馬車來接,甄十娘笑著打趣道。
從這到上京需要一天,要入宮就得提前一天住在將軍府里,沒有人接應她,甄十娘還真擔心到時楚欣怡會不會讓她進去?
她倒是有銀子住客棧,但這樣一傳出去,可是打了沈鐘磬的臉。
榮升驚愕地眨眨眼。
五年沒回府,她不是真忘了將軍府的大門吧?
四個護院中,紀懷鋒沉穩老練,孫慶良耿直暴躁又天生和簡武犯克,兩人三句話就能鬧得跟一對鬥雞似的,把他留在家裡甄十娘還真不放心,擔心簡武被他欺負了,但想到內宮不比別處,一個閃失就會招來殺頭之罪,最後決定讓紀懷鋒在家裡看著他,自己則帶了性格比較溫和的郭秀和遲繼偉。
起早趕路,一行人傍晚時分便到了將軍府。
有沈鐘磬事先吩咐,榮升直接把甄十娘帶到正房,又另讓人將郭秀和遲繼偉帶到客房好好安置。
他們身份不同,都是大內侍衛,自然不能向一般護院對待。
正房門楣上的牌匾早已由凝霜齋換成了浩然居,幾個小丫鬟正在穿堂里嬉鬧,見榮升突然帶了兩個女子進來,呼啦一下圍上來,好奇地打量著甄十娘和秋jú。
秋jú下意識地擋在甄十娘身前。
甄十娘輕輕拍了拍她。把她拉到一邊,淡淡地看著眾人。
「榮升,她是誰?怎麼帶這兒來了?」紅蓼擺手制止眾人的喧鬧,問榮升道。「你知道將軍的脾氣,這屋裡從不許女人進來的!」雖然這就是甄十娘五年前的院子,可當初的丫鬟早被楚欣怡換的乾乾淨淨,這裡還真沒人見過甄十娘這個正經主子。
榮升心裡暗暗叫苦。「讓把人接這兒來,將軍怎麼不事先安排一下。」嘴裡大聲解釋道,「她就是夫人,還不過來見禮。」餘光偷偷覷著甄十娘的神色。
別人鄙棄甄十娘。但隨在沈鐘磬身邊,一直替他安排祖宅里的一應事物,榮升感覺。沈鐘磬嘴上雖然從來不說。但他心裡對甄十娘與其他女人絕對不同,那份耐心和縱容甚至超過了對待楚欣怡。
也因此,他對甄十娘也越發尊重,已隱然把她當成主子,瞧見她神色平淡,並沒因紅蓼的無禮生氣,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將軍夫人?
眾人一陣唏噓。一瞬間,冷笑,嘲諷,不屑代替了好奇,大家的目光又重新聚到甄十娘主僕身上。
卻並沒人依榮升之言上前見禮。
「……夫人不是早被將軍遺棄了嗎?」一個俏麗的小丫鬟嗤笑一聲,「這又是從哪裡蹦出來的夫人。」
「雲珠大膽!」榮升臉色一黑,「萬歲聖旨,讓夫人明日覲見沈妃娘娘,敢說夫人被遺棄了,你是想讓將軍抗旨嗎?」
屋子頓時一靜。
這帽子扣大了,明明知道眼前就是個棄婦,可誰也不敢再接茬,雲珠早悄悄閃道眾人背後。
不愧是沈鐘磬的大丫鬟,紅蓼很快回過神來,訓斥眾人道,「大家都沒活了,聚在這兒瞧熱鬧?」
眾人哄的一聲散了開去,只剩下日常伺候沈鐘磬的另一個貼身大丫鬟紅桑笑嘻嘻地站在一邊,冷眼看著甄十娘主僕。
見眾人不給甄十娘見禮就都跑了,榮升嘴唇動了幾動,要開口叫住,想到這院裡的丫鬟自比其她院裡的驕縱,自己說了也未必聽,倒叫甄十娘更沒臉,便索性裝了糊塗,扭頭看向紅蓼,「……將軍一早就吩咐我把夫人接到浩然居,紅蓼姐姐先給安排個房間,好歹伺候著安歇了,其他的待將軍回來再說。」
沈鐘磬在祖宅就不和甄十娘住一個屋,他也不敢擅自就讓甄十娘去正屋休息。
知道榮升絕不會打誑語,紅蓼不由犯起難來,沈鐘磬沒吩咐她收拾房間,這匆忙間讓她把人安置在哪兒?
「不知夫人要來,房間都沒打掃,這冰天雪地的現燒恐怕來不及。」紅蓼和紅桑交換了個眼神,「要不,夫人就先和奴婢擠一夜吧,東耳房還空著,待明日奴婢打掃了,夫人再搬過去?」 話是商量,語氣卻是命令式的。
和她擠一個屋?
甄十娘就皺皺眉。
一直也沒把自己當成沈鐘磬的妻子,被榮升帶到這兒來,她也沒打算就登堂入室去住正室,想著院裡這麼多房間,哪怕給收拾個柴房也好,對付著住一夜,明日覲見了沈妃娘娘她就抬腿走人,也犯不著跟這些眉眼都長到天上去了的奴才們置氣。
可是,現在紅蓼竟讓自己和她擠一個房間,明顯就是把她當成奴才看。
今日她果真住了丫鬟的房間,紅蓼明天就該讓她給倒洗腳水了!
目光漸漸地變的清冷,甄十娘慢慢地掃了紅蓼一眼,一句話也沒說,抬腳朝正室走去。
五年前來到這裡的第一夜,她便是落在這個院裡。
對這裡,她記憶尤深!
見甄十娘不理自己不說,竟徑直朝沈鐘磬的臥室走去,紅蓼怔在了當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夫人!」她急匆匆地追上去,「……那是將軍的臥室,您不能進去!」
她家將軍和老夫人對這個夫人都深惡痛絕,今天真把她放進去,自己非被剝了皮不可!<> 「嗯……」正說的高興,秋jú沒發現甄十娘的異樣,「老夫人問文哥武哥幾歲了,長的好不好看,聽不聽話,還特別囑咐奴婢下次帶了去讓她瞧瞧,還說峰哥就快三歲了,正想找個玩伴。」
蕭老夫人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文哥武哥安排個好未來啊。
像她們這些寒門小戶,兒子能有幸給這些高幹子弟做陪讀、玩伴,有機會闖入上層社交圈,結交一批高幹子弟,就是一生受用不盡的財富!
甄十娘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她何德何能,得蕭老夫人如何厚愛?
一瞬間,因秋jú無意中泄露了簡文簡武的事而生出的那絲不安消失殆盡。
她不會進將軍府,也不會和沈鐘磬有同進同出的機會,以他妻子的身份遇到蕭煜的概率幾乎是零;蕭煜和蕭老夫人都不知道她是沈鐘磬的妻子,在她們眼裡,她就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小醫女,知道了她有兩個孩子也無所謂。
想通了這些,甄十娘人也明朗起來,聊了一會兒,又囑咐秋jú以後不管對方多熱情再不可這麼掏心掏肝的把家底亮出去,才打發了她去洗漱休息。
接下來,甄十娘認真跟趙嬤嬤學了幾天宮廷禮儀。
學禮儀也有說道,一個姿勢,只要你體會了要領,動作做到位了就算過關,但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是到位,這得由禮儀嬤嬤說了算,讓你保持一個姿勢不變,端一個時辰也是她,端一天也是她。
看著沒什麼,可學禮之人吃的苦頭卻就不一樣了。
這趙嬤嬤來之前受了楚欣怡的賄賂,原是打算修整甄十娘一番的,怎奈甄十娘處事沉靜大方。對她事事尊重外又處處透著機鋒,再看她那一根指頭就戳倒了的身子骨,不折騰都活不起,一旦被折騰倒了。上元節入不了宮,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思來想去,趙嬤嬤索性就打消了整治的念頭,真心調教起來。
左右那楚欣怡遠在十萬八千里的上京城。甄十娘在這邊學禮儀時吃沒吃苦她也看不到。
甄十娘大婚時正值選秀年齡,大婚前曾準備選秀女的,後來先帝下旨賜婚,她才被免了選秀義務。可當時也學了全套的宮廷禮儀,如今雖換了靈魂,她對這俱身體原主人的思維經歷沒一點記憶。但這俱身體本身卻是有記憶的。那些複雜繁瑣的禮儀經趙嬤嬤略一提點,她便本能地做了出來,而且做的極好。
知道她出身尚書府,趙嬤嬤也並不驚訝,兩下都落得輕鬆,倒是調教秋jú頗費了趙嬤嬤一番心血。
看到秋jú被折磨的小臉直抽抽,甄十娘也心疼。但想到秋jú不能僅僅只做個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以後隨著自己藥廠的開業,她和喜鵲都要代自己出頭和各方各面打交道時,又忍下了,只把家裡僅剩的兩批上好綢緞送給了趙嬤嬤。
隨著上元節的到來,將軍府里湧起看一股暗cháo。
「將軍讓榮升去接夫人了……」
「是帶了四輪的高棚馬車……」
「車裡還放了兩個炭火盆呢……」
正月十三一大早,將軍府的下人們見面便不再是早上好的問候語,而是被一個你知不知道的眼神代替,然後再神神秘秘地看看左右,小聲嘀咕起來……
有萬歲聖旨,甄十娘上元節要覲見沈妃娘娘,這倒沒什麼稀罕,稀罕的是將軍竟用了將軍府里最高規格的馬車……啟用了迎接主母的儀程……於是,闔府的人都在想。
不知夫人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住下了?
「……竟用了四輪高棚馬車去接?」楚欣怡正在核對帳目,聽了春蘭的回話,不可置信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