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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將軍府里,總還是有尊卑的。

    其他丫鬟見主子鎮靜也都不再逃竄,卻也不敢上前,戰戰兢兢地湊到楚欣怡身後,遠遠地和秋jú對峙的。

    終不是潑辣的,秋jú剛剛也是被逼急了,如今見大家都不敢上前,她便也住了手,只拿著鐵鍬兇巴巴地瞪著大家。

    直看著喜鵲沒事兒,甄十娘才透出一口氣,她快步繞過眾人來的喜鵲跟前,「地上涼,你快起來。」一眼瞧見喜鵲兩隻臉蛋都腫了起來,不覺低呼一聲,「天,怎麼打成這樣?」

    「奴婢沒事。」喜鵲搖搖頭不肯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沒見過,她就是楚姨娘,是將軍府後宅的真正掌權人,我們得罪不起……」使勁往外推甄十娘,「小姐別管了,就讓奴婢跪著吧,她從奴婢身上出了氣就不會再為難您了。」否則讓她回去一狀告到沈鐘磬跟前,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本就沒打算管你!」甄十娘聲音冷冷的,帶著股少有的怒氣,「只是,你再不起來,動了胎氣滑了胎,仔細你以後再不能有孩子了!」

    活了兩世,她就沒見過這麼窩囊的人!

    跪在那兒一聲不響地讓人可勁打,都不如她家小秋jú,管他對方是誰,操傢伙就上。

    這話管用,喜鵲驚得臉色一陣慘白,再不敢跪著,用力扶著甄十娘站起來,目光越過甄十娘對上她身後的楚欣怡,身子止不住一哆嗦,從前在狀元府時她也常挨打,都習慣了,她一點都不怕,只擔心她家小姐為此受到沈鐘磬責罰,被沈鐘磬找趁機藉口攆出祖宅。

    這楚欣怡可不是別人,她是沈鐘磬的心頭肉,聽說沈鐘磬把她寵上了天,要星星不敢給月亮。

    身為人家的棄婦,她們怎麼能惹得起?

    見喜鵲驚恐地看著自己身後,甄十娘慢慢地轉過身。

    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楚欣怡身穿芙蓉色金絲繡花窄襖,外披一件雪白的銀狐皮大氅,足登一雙外翻毛紅色鹿皮小靴,踩在瑩白的雪地上,分外的奪目耀眼,雲鬢斜插一隻鑲嵌珍珠的水晶步搖,上面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垂至額頭。

    眉如墨畫,眸如秋水,一張精緻的小臉竟是說不出的柔媚細膩。

    第六十三章 教訓(上)

    看到這樣的楚欣怡,甄十娘腦際突然就冒出傾國傾城四個字。

    不覺暗暗自嘲,「這樣的絕色,直可讓男人為她傾國,將軍為她拋棄我這具身子的原主人一點也不冤枉啊。」 暗暗一哂,「可惜,心思太過歹毒了。」

    一見面就把身懷六甲的喜鵲打成這樣,但凡有一點人心,都不會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非常落後,她一個現代醫學院的高材生都險些喪命於難產,到現在還拖著一副半死不活的身子骨苦苦掙扎,若喜鵲真被折騰得動了胎氣,鬧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她這頭慨嘆,那面楚欣怡也在靜靜地打量著她。

    彼此都知道有對方這麼一號人物存在,可是,五年來,她們還是第一次面對面站在一起,剛才看到一身布衣的甄十娘過去扶喜鵲,楚欣怡原也沒有在意,這一轉過身,越看下去,楚欣怡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不愧是當年上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兒!

    早就聽說過甄十娘很美,可直到這一刻,楚欣怡才知道什麼是冰肌玉骨,什麼是不食人間煙火,即便布衣荊釵依然掩不住她那天生嬌弱的麗質。

    楚欣怡也自負,如果說她的美貌還可以用語言形容,那麼,面對甄十娘,她實在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她那寧靜的,不含一絲造作的美和那份恍然超脫世外的淡泊,和她站在一起,楚欣怡直感覺自己這身華麗的裝扮有些太張揚、太粗俗了。

    真正的美人就應該這樣,清清淡淡的,無需一絲人為雕琢。便讓人挪不開眼睛,只站在她身邊便覺得特別的寧謐美好。

    收回目光,楚欣怡幽幽嘆息一聲,暗道,「看來我還是誤會了啊,將軍之所以推三阻四不肯處置她,不僅僅是因為喜鵲有了他的孩子,也是眷戀她的美貌啊。」

    原本以為是沈鐘磬耐不住甄十娘的苦苦哀求,心軟了。楚欣怡才打算親自出頭逼甄十娘和離,誰知,一到這兒她便瞧見挺著大肚子出來開門的喜鵲,不知道喜鵲早已嫁人,她誤以為沈鐘磬之所以不肯和離。是因為甄十娘使手段讓喜鵲爬上了他的床,懷了他的種。

    要知道,沈鐘磬已經二十四了,別人這個年齡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了,可沈鐘磬卻只有一個四歲半的女兒,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的心情可想而知。

    沈鐘磬一定是顧忌這個孩子,才留下了那個賤人!

    這念頭一生出。楚欣怡的嫉妒可想而知。

    被突發的狀況沖昏了頭,楚欣怡早亂了方寸,當她一聽說喜鵲就一個人在家時便生出了殺心。

    喜鵲一死,便沒人知道她們來過。自然不會懷疑到她。

    無論如何,她沒懷孕之前,絕不能讓別的女人生出沈鐘磬的兒子!

    所以,才有剛剛的一幕。

    見甄十娘也收回目光。轉身扶了喜鵲要往屋裡走,楚欣怡終於開了口。柔聲細語地問道,「……你就是五年前被將軍遺棄在這裡的姐姐了?」舒緩輕慢的聲音透著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輸人不輸勢,手握將軍府中饋大權,第一次見面,她一定要在氣勢上壓甄十娘一頭。

    對上楚欣怡一副咄咄逼人的目光,甄十娘皺皺眉。

    這架勢,怎麼恁地像前世那些抓小三的鏡頭?

    等等,等等……

    她們到底誰是正妻,誰是小三啊?

    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才是沈鐘磬的正妻啊,怎麼看著自己倒像是被人偷偷豢養的外室,最後讓正主發現尋上門了?

    記的她前世最炫的一句話便是,「這世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男人,所以,她寧可獨身也不和別人搶男人!」

    想起這些曾經的豪言壯語,甄十娘苦笑。

    她做夢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竟會因為男人被人家帶著家丁雄赳赳氣昂昂地上門尋釁,前世那些狗血電視劇里的橋段竟真實地發生在她身上!

    「她母親的,看來這大話還真不能說過了頭,這要是被前世那些最善八卦的同事知道了,一定會笑死我。」心裡想著,她恍然沒聽到楚欣怡的話,兀自和秋jú扶著腿腳發僵的喜鵲,緩緩越過楚欣怡身邊向屋裡走去。

    「……你啞巴了,姨娘問你話呢!」春紅一步衝過去,瞧見秋jú兇巴巴地轉過身,又諾諾地退了回來。

    不過一個棄婦,沒料到甄十娘竟敢無視她,當著一院子的奴才一點面子都不給她,楚欣怡驀然回過身,咄咄地看著主僕三人旁若無人地進了屋。

    好半天,她才透出一口氣,邁步跟了進去。

    來到正屋,甄十娘立即推喜鵲上炕暖和。

    「小姐……」雙腿早就凍僵了,渾身也冷的發顫,可看到楚欣怡臉色陰沉地跟了進來,喜鵲哪敢上炕,她一把抓住甄十娘,沖她無聲地搖搖頭,低聲道,「她總是將軍面前的紅人,小姐千萬別因奴婢得罪她。」

    「你只管上炕暖和,仔細站久了會動胎氣。」甄十娘低了頭要給她脫鞋,嚇的喜鵲連連擺手,「……奴婢自己來。」笨拙地爬上了炕。

    「記得將軍第一次來這兒,回去就跟我說姐姐窮的連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他才沒忍心提和離之事……現今姐姐屋裡卻如此闊綽,看來都是將軍給置辦的了?」

    能給添置家具,看來沈鐘磬壓根就沒打算和離!

    環視著屋裡煥然一新的家具,雖遠不及她屋裡的華貴,但楚欣怡還是紅了眼,柔聲細語地說著刻薄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甄十娘。

    沒理她,甄十娘兀自讓秋jú拿被子給喜鵲蓋腿,又抓過她胳膊號了半天脈,直確定沒事兒才重重地舒了口氣,回頭吩咐秋jú,「去煮碗姜水過來。」

    「小姐……」秋jú低叫了一聲,餘光不安地掃著楚欣怡。

    她擔心她走了,這些人會對她家小姐下手。

    「去吧。」甄十娘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我沒事兒。」只一眼,她便知道這個楚欣怡是個頗有心機的,她今日來,無非是想做將軍府真正的當家主母。

    現在自己這個正主出來了,沒達目的前,她總要保留幾分矜持。

    見楚欣怡等人的確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秋jú這才走出去。

    甄十娘則拿起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地上還有一把椅子,可甄十娘壓根就沒開口讓楚欣怡坐。

    看著她神色安祥地喝著水,全然沒把自己這些人看在眼裡,楚欣怡臉色微微漲紅。

    正要自己上前坐下,卻見甄十娘突然放下杯子,不知怎地,竟碰倒了案上的香爐,咕嚕嚕正落在對面的椅子上,在椅子上打了個旋,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看著眼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瞬間灑了一層香灰,楚欣怡厭惡地皺皺眉,抬頭直直地看著甄十娘。

    空氣暗藏洶湧。

    楚欣怡、甄十娘神色卻都淡淡的,屋子裡也特別的沉靜。

    直讓春紅等人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心弦蹦得緊緊的,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拉斷了。

    炕上的喜鵲臉上也泛著股從沒有的白,險些將秋jú遞過的薑湯打翻,好歹接住,哪能喝下去,心砰砰跳著看著秋jú隨手抄起一根不知什麼時候放在炕邊的圓木棍,昂首挺胸地站在甄十娘旁邊。

    那架勢,活脫脫一個活寶。

    不是氣氛太緊張,大約眾人都要捧腹大笑了。

    椅子被撒了香灰,炕沿能坐人,可坐上去的姿勢不好看,有損她將軍府未來當家主母的形象,所以,自打進屋楚欣怡就一直站著,看著甄十娘又不緊不慢地倒了杯水,楚欣怡只感覺胸口一股惡氣往上竄。

    不是多年主持中饋養成的隱忍,她早就發作了。

    直到腳踝發酸,楚欣怡再忍不住開口打破沉寂,「……姐姐的架子真大,一點也不像被逐出將軍府的棄婦。」聲音柔柔怯怯的,聽到耳朵里卻格外的尖刻。

    很難得,她竟站了這麼久還能忍住。

    見楚欣怡臉色還算平靜,沒出現什麼花花綠綠的顏色,甄十娘在心裡贊了一個,抬頭迎上楚欣怡的目光,「……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聲音淡淡的,讓人有種茫然無知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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